陈府家大业大,东南主厅,西北为**、主卧、书房,而东北西南各为杂事房、下人房与膳房之类。
凌枫华缓缓走出地牢,适才在地牢中搜索良久也不曾发现肖林之的踪影,不由有些焦躁,岂料方出得地牢,远远地便瞧见两名作护院打扮的人正朝着地牢这边走了过来,凌枫华情知若让他们二人入得地牢内查探,自己的行止必会大大受限,当下心念微动,将身子匿在灌木丛中,继而顺手抄起几块石子,暗中运气掷了出去,两名护院顿时随声而倒。
凌枫华当下使开轻功,腾跃至二人身旁,一手一个抱起后,急急地返回地牢,将两名护院扔在了大汉一群人的旁边,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微微摇了摇头,暗道:“便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陈府里走,只怕早晚要出什么纰漏……好在这身道袍给夜色一护,旁人也瞧不怎么真切,不如便往屋顶上去了。”便这么念着,出了地牢后,腾身一跃,飞上了房顶,当下便将陈府的分布瞧了个真切。
**处灯火通明,似是陈府众人尽数聚集。凌枫华心下奇怪,却终究要以小心为上,忖道:“只是不知陈府书房会在何处,瞧着陈府的分布,西南与东北两处房屋众多且相对简陋,只怕是客房与下人居所。而东南方却是陈府的大门,入门便是照壁,房屋又显**,想来不会是书房……如此说来……唯有**数间房屋内可能藏有我的剑了。可偏生如今**聚集了陈府众多人……罢了,先去瞧瞧,这事本身便不是我理亏,陈少爷也未必是不讲理的人。”便这么念着,凌枫华腾身而起,迅速掠至**。
适逢仲夏,而青石镇却似是比外头清凉许多,是以是时陈府**芳菲尤未尽。晚风微拂便惹落英缤纷,春桃探夏,添就一抹氤氲。
凌枫华一近得**,耳畔便传来一阵悠扬的曲声,这才知道原来陈府**中正摆着一台戏,陈府众人却是聚集在**中看戏。凌枫华暗暗叫好,心道:“如今陈府众人注意力均在戏台上,恰好可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过去。”念至此处,当下屏息凝神,施展开轻功飞至众人背向的一间房屋的屋顶,壁虎游墙般悄无声息地落地后,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中虽是幽暗,凌枫华借着戏台映射出的光亦是能将房内瞧个真切——此处似是一名女子的闺房,却是极为朴素。墙壁上只是零零散散地挂了几幅画,两旁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画拥簇着正中一潭清池,那潭清池虽是笔触简单,却似是蕴有灵气一般,叫人瞧去便心旷神怡。内室的书桌上却是铺着一张宣纸,上书:
子衿轻落荣枯替,
晋乱煌煌恰似今。
鹊访东南音渺渺,
池涟阵阵暖风侵。
凌枫华不辨诗词,瞧了这一首,也不知何意,只道是陈府中人略识诗书,是以未曾放在心上。他再度打量了房间一番,只见得书桌上镌刻着一只凤凰的图案,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自古凤凰便是吉鸟,神仙帐中,八仙桌上镌刻些许凤凰图案那也是常有的事。而周遭却是不见自己的佩剑,是以凌枫华只是轻叹一声,小心地阖门而去。
凌枫华方出得那女子的闺房,便即闪身到人所不见之处,只见得台下众人犹自欣然听着曲儿,一面谈笑风生,便放下心来,又往相邻的房间里去了。
此番入的房间却是奢华上了许多,只见得桌上柜上处处摆着前朝古董,还有金玉之饰,墙上的书画也大多出自名家之手。且房内犹有数盆盆栽,长势极好,显是平日里受了极好的照顾。正对房门的墙上交叉挂着两把佩剑。凌枫华心下微喜,忙行至两把佩剑前,定睛一看却不由心凉了半分,原来那剑无一是自己原用的佩剑——剑身虽说华丽,却是华而不实,对剑有些了解的人便会知道这些剑只能当做装饰之用。
凌枫华轻叹一声,又入内室一看,只见得书桌上镌刻着两只如方才一般的翔凤,他不由有些奇怪,心道:“若说女子房中镌刻翔凤也便罢了,何以这男子房中不镌刻腾龙……却也是一般的凤凰呢……”念至此处,微微摇了摇头,心道:“如今还是找到师弟和师父留下的剑来得要紧……”
念至此处,不由有些可惜地抚了抚悬挂在墙上的双剑,岂料这双剑却是牢牢地固定在了墙上。凌枫华心念微动,试着将一把剑抽出剑鞘,却惊觉阻力极大,好歹将剑抽出后又将另一把剑抽出,霎时内室传来一阵响动。凌枫华不由一惊,慌忙奔至窗边一看,只见得外头戏曲声大作,众人只是专注地看着戏,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凌枫华屏气凝神,小心行至内室中,却见得书桌边上多出了一条地道!他犹疑了片刻,还是提气放轻了脚步沿着环形石除缓步走了下去。此处却不似方才地牢中那般阴冷潮湿,反倒更似一处宜人的去处,只是经久不见光,也偶生了些许苔痕。
凌枫华适应了许久方始能够瞧清地底的这个房间究竟是怎般模样——其间布局较之先前的房间并未有太多不同,只是少了床榻,多了些兵器架罢了,而生于地底的盆栽因经久不见光照,显得萎蔫之极。四周斑驳的墙壁上,却是镌刻着巨大的凤凰图腾,虽说凤凰自古便是吉鸟,此刻在这般阴暗之处瞧见了,犹叫人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凌枫华定了定神,心中腾起一丝异样之感,行至书桌前,只见得一封书信犹在书桌之上,书信的主人似是读了一半之后匆匆离了此处,却不知缘由为何。
凌枫华持起书信,只见得上书:
廷玠吾兄:
六载之间,月盈月缺,初愈顽疾令吾特卧于床榻不得将醒,七日参之奇竟令顽疾自去,安能不叹服?然余居于此间山林,村人待余恰如己出,屠苏之日犹赠清酒把欢,诚为人生一大乐事。
近日余请至府上拜谒,日后只恐未有多时相伴,有廷玠兄之诺,变数微在。
百草生
敬启
凌枫华望着百草生三字出了神,心道:“原来这陈府少爷唤作陈廷玠……还与百草生有交情,这便是师父让我携师弟来青石镇寻百草生的缘由么?陈府在青石镇家大业大,若是我与师弟在青石镇里询起百草生下落,必会让陈府中人听去,因此……便能借着陈府之力寻到百草生。只是……师父何以要将事情弄得如此神秘,这百草生的下落又是为何如此莫测……还有……透过这书信看来,这百草生似是已销声匿迹多年,他自身也为疾病所苦,却似是得了一种叫七日参的奇药才将顽疾尽除……只是他既对自身之疾都束手无策……何以师父让我将师弟携至他处进行救治?还有……这廷玠兄之诺,变数微在是何意?”
凌枫华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其中有太多不解,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便将书信小心放回原处,又在房内查探了一圈,只见得兵器架上并未有自己的佩剑,便轻叹一声,离开地下密室而去。
回到内室后,凌枫华将两柄长剑插回原处,地道入口霎时便匿去了踪影。他沉吟片刻,朝窗外探查了一番,只见戏台上的戏仍未断,只是换了一批人在台上唱,而领首的那名青衣却是极为眼熟——是梅子隽!梅子隽略施粉黛之后,一改文弱书生的形象,水袖轻扬只见宛如烟波浩渺,氤氲间仿佛不见真实。凌枫华怔怔地看着,不由暗叹——无怪乎那陈老爷、二夫人等都爱听梅子隽唱戏,便只是这扮相便非寻常人所能驾驭,何况添就了那一番有如天籁般的唱腔。
台下众人均是如痴如醉地看着,甚而有人竟喊道:“梅老板!梅老板!”虞姬含泪,把酒相劝,霸王浓情,却也只叹虞兮虞兮奈若何。梅子隽水袖轻扬,便是风情万种。凌枫华打量了下台下的众人,正中间闲适地倚在躺椅上的必然就是陈少爷陈廷玠,只见得他一袭素色丝绸长袍,玉扳指和着铁骨折扇在暮天下微微摇动,似是也是一名千般风流的少年郎,发间与绶侧的配饰亦是说不出的华贵,却叫人觉得华而不俗。与他谈笑着的女子只是端庄地坐着,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双目却是不离台上的戏子们,那女子亦是一袭月白长裙,长裙缀有梅花图案,显得极是淡雅宜人。
凌枫华猜度这名女子便是今日里那大汉与自己所说的“陈二夫人”,直觉这陈二夫人为人恬淡,不似今日见到的三夫人那般,不由暗自奇怪。而念及梅子隽曾言不愿来陈府唱戏,如今人却又出现在陈府,不由心下微叹——也不该怨怪他全无傲骨,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奈何?
落花水袖两相和,却是说不尽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