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隽听凌枫华这样说,不由有些奇怪,道:“什么事不对了?”凌枫华道:“你说你身上这毒是在前一回遇到百草生时他给你中下的?”梅子隽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有什么问题么?”
凌枫华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此行前去逐风庄完全是临时起意,他自然不会预料到。可是他如果给你下毒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找梅谷主的麻烦……为什么上一次什么都没有与你说?”梅子隽剑眉微微一蹙,道:“枫华……上一次我是被人放出来的,兴许是他还来不及与我说吧……你有什么考量?”
凌枫华道:“我总觉得……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要逼梅谷主出山这么简单,这一回来闹得天地针鸡犬不宁兴许也只是他临时起意。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却也说不上来。”梅子隽闻声,微微笑了笑,继而轻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便不要再想了,待得见到了大哥,自然会有分晓。”说着,顿了一顿,起身道,“明日还需往溪云阁一去,去完溪云阁便要赶回景陀谷中了,怕是一路奔波难以得闲,今日便好生歇歇吧。”说罢,冲凌枫华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去。
翌日。
凌枫华与梅子隽二人辞别许氏兄妹,便去了连溪城中的溪云阁。溪云阁位于亭盖集南侧,乃是连溪最为繁华的一隅。
溪云阁与旁侧的商家颇为不同,除却牌匾与布旗之外,店铺外犹有众多鲜花盆栽,长势颇为喜人,想来定是受到了极好的照料。而一靠近溪云阁中,便可闻及淡淡的熏香,直教人通体舒畅。
二人将马儿系在了店铺外的椽柱上,便走进了溪云阁当中。溪云阁内的香气却未见浓郁,仿若暗香袭人,不着痕迹。其内摆设颇似药房却有些微不同,较之药房而言多了些成香展柜与溪云阁众女制香之所。其中一名婢女见梅子隽与凌枫华步入店内,忙将手头的活计放下,微笑道:“二位客官好,可是想买什么熏香么?”
梅子隽冲那婢女微微一笑,又作了一揖,道:“姑娘有礼了,不知纪掌柜现下可有空闲?”那婢女一怔,继而说道:“先生是来寻我家姑娘的?”梅子隽点了点头,道:“不错,先前在下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些熏香,如今想要新制一些,想请纪掌柜瞧瞧都有些什么成分在里头。”那婢女微笑道:“对不住了先生,恐是要教您失望。掌柜的她向来只是一心一意做自己的熏香,从来不管旁人的熏香如何。便是自陵川镇迷仙引进来的熏香,掌柜的也只是随着我们在这儿卖香,从来不去瞧那些香的成分。”
梅子隽正欲说什么,却见房内缓缓步出两名女子,其一身着霜白相间绡纱,清秀脱俗,恰如水般温婉;另一身着青碧绡纱,长发以青丝巾相系,眉眼之间尽是灵动。婢女见状,忙行了一礼,道:“纪姑娘好,温姑娘好。”
那纪姑娘冲婢女微微笑了笑,道:“老远的便瞧着你和这位公子在这儿说话,可是这位公子要的熏香我们店中没有么?”梅子隽见状,忙冲二女作揖道:“纪掌柜误会了,我二人前来溪云阁并非是想来购买熏香,只是有些疑问想请纪掌柜解惑。”纪姑娘微微垂首笑了笑,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不识诗书,唯有一手拙劣技艺,不知能如何帮公子解惑。”梅子隽道:“啊,纪掌柜过谦了。在下只是想问一问,纪掌柜这一手制香的手艺,可是有师承的?”
纪姑娘微微笑道:“自然是有的,哪里会有生下来便会制香的人呢?”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梅子隽沉默片刻,继而冲怀中掏出那一块从逐风庄带出的熏香,冲纪闲雨说道:“不知纪掌柜对此香——”
还未说话,便见纪姑娘柳眉一蹙,易了脸色,又听她冲身旁的青衣少女说道:“凝儿,今儿姐姐怕是不能与你一道去你那边了,对不住。”温凝愣了一愣,道:“闲雨姐姐,怎么了么?”纪闲雨道:“凝儿乖,待姐姐和这位公子说完话,再来告诉你。”说着,也不待温凝说话,便请了梅子隽朝着溪云阁里间去了。
温凝望着二人的背影,不由耸了耸肩,继而望了兀立一旁的凌枫华一眼,绕着他打量了一圈,道:“道长,你是和那个公子一道的么?”凌枫华点了点头,道:“不错。”温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那你肯定知道他找闲雨姐姐什么事了?”凌枫华道:“嗯。”温凝跺了跺脚,道:“嗯……?你们累得我不能请闲雨姐姐去我那儿做客了,你居然用一个‘嗯’了打发我?”
凌枫华一怔,继而沉默片刻,道:“那我不知道。”温凝给他说的一笑,继而耸了耸肩,道:“算了,哥哥说君子不强人所难,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是也不想强人所难~”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道长,这么站着多无趣呀。你瞧,如今我也没人陪我玩儿了,你便陪我坐下随便聊聊吧?”说至此处,见凌枫华表情莫测,忙正色道,“你放心啊道长!我绝~对不会套那公子的目的的!”凌枫华给她说的有些无奈,便耸了耸肩,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
却说梅子隽与纪闲雨入了里间,便见纪闲雨沉默片刻,继而听她说道:“公子,这香……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梅子隽道:“纪姑娘果真识得?”纪闲雨从梅子隽手中取过熏香,怔然望了良久,方才说道:“我自然识得……家师的手笔,我又岂会错认?”
梅子隽一怔,继而说道:“这是尊师所制的熏香?”纪闲雨轻轻点了点头,道:“嗯……这熏香的名字也是家师取的,便叫十里闲雨……”梅子隽道:“原来是为姑娘所制的熏香……”纪闲雨摇了摇头,道:“非是如此……我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原本孤苦无依的在一个富贵人家当中做婢女,时时便要遭受打骂……有一回那一户人家要将年仅十岁的我嫁入一个官宦家中做填房,我死活不依,险些便要给他们活活打死。天可怜见,那一回闹得全镇上下都知晓了此事,适逢家师路过,顺手便将我救了,还教了我制香的手艺……自那以后,我便可以制香维持生计,再不需为之愁苦。家师因有要事在身,便动身回了自己的居所,不过我们之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便是约莫十六年前的一天,家师忽的便与我断了音讯……”
梅子隽奇道:“姑娘不知道尊师的居所何在么?”纪闲雨摇了摇头,道:“家师从未与我提起过……是以方才见公子手持这块熏香,才会、才会激动不已,还请公子见谅。”梅子隽微微一笑,道:“姑娘想念尊师之心自可体会。”纪闲雨轻叹一声,道:“家师在教训我原本的东家之时颇为凌厉,而在教授我制香手艺之时却又温柔之极……那时我便想成为家师那样的女子——”说至此处,梅子隽一怔,道:“慢着……尊师是一位女子?”
纪闲雨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继而说道:“为何公子面露疑色?整个景善上下,制香的手艺素来是女子学的,这有什么古怪的么?”梅子隽摇了摇头,道:“啊,姑娘误会了,只是想到能顺手教训那些仗势欺人之人,还道是什么侠客,全没想到却是个侠女。”说至此处,不由忖道:“原来那个香是女子做的……可林素的房中却是为何有那个香柜呢?”纪闲雨见梅子隽兀自怔神,不由说道:“公子?”
梅子隽闻声,回神笑道:“啊,失态了。”纪闲雨道:“不知公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家师她如今可还安好?”梅子隽轻叹一声,道:“说来恐要叫姑娘失望了……这块熏香是我在漠北一名男子家中所得,却不曾见过尊师……不过他日若是有缘得见,必会替姑娘留意留意。”说至此处,见纪闲雨冲自己感激地笑了笑,亦报以一笑,心中却忖道:“看来纪姑娘是对于玄灵针是半点也不知情的了……”
纪闲雨听梅子隽这么说,便也冲他道了个万福,又道:“多谢公子……自从与家师失去联络之后,我便将一直以来制香赚得的银两在亭盖集上摆了个熏香摊。之后承蒙连溪的乡亲们看得起,有幸在亭盖集这边开了一间熏香铺子,我只盼的生意做得好了能有条件托人寻家师的下落。只可惜年复一年的……也托了不少人前去找寻,但因为我能够提供的线索实在不多,甚至连家师的名姓也不知……这些年我自己也研制出了些不错的熏香,其中最好的一种已然开始进贡宫廷之中……皇家的人问我那是什么名儿,我想以家师的名字命名却苦于没有法子知晓……”
梅子隽轻叹一声,继而说道:“纪姑娘,造化不会这般轻负,他日必会让你得到尊师的消息。”纪闲雨一怔,继而冲梅子隽灿然而笑,道:“多谢公子宽慰。”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凝儿在外头想是等的不耐烦了,若是公子别无他事,我们这便出去吧。”
说罢,便领着梅子隽出了房门。温凝一见纪闲雨走了出来,忙跑至纪闲雨身边,亲昵地挽着纪闲雨的手,笑道:“闲雨姐姐,什么事情在里头聊了这么久啊?”纪闲雨微笑道:“一会儿再告诉你~”
梅子隽冲凌枫华点了点头,继而与凌枫华一道冲二女作了一揖,道:“我二人要询问之事已然问完,这便告辞了。”纪闲雨闻声,便携着温凝福了一福,道:“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