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道:“你是担心溪云阁的掌柜也是玄灵针的人?”梅子隽沉默片刻,道:“不知道……这些容后再说吧……”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那个房间应当是林素的房间,桌案之上摆着几卷书册,确是署名林素不错。尚有一些门派之间往来的手札,都不是什么重要物事。不过与陈少爷房中很是不同的一点便是,那玄武的图腾便清楚地雕在了墙上,没有半分遮掩。我原本想在房中探查一番,好知晓执明部平时都做些什么事,可林素桌案上的一切皆是些寻常的书卷手札,没有半分有用的线索……我猜想房间之中兴许另有密道,可迷仙引的作用快要消失了,唯有赶紧脱身而去。”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待我回到客房中后,将衣服给那弟子换上,便让他伏在桌案之上小憩,而我自己也伏在桌上假寐。过不多时,他醒转过来,我便也假装刚睡醒的模样欠了欠身子。但见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问道:‘师兄,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我冲他笑笑,道:‘大约是神氛寒香的作用吧,你在外头站了一整天,怕是乏得厉害了。’他慌忙说道:‘师兄,我在你房里睡着这事,还请你千万不要告诉杨师兄他们……否则我定然会被重重责罚的!’我心中对此自然求之不得,便冲他笑道:‘那是自然。这些饭菜我已吃完,劳烦你端出去吧。’话音刚落,他便唯唯诺诺地将残羹冷炙端了出去。我因连日赶路,加之双城路气候恶劣,是以夜里倒是睡得极为踏实。”
凌枫华道:“第二天你便前去大闹玄灵针了么?”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其实此次玄灵针一行,确是有些得不偿失。原本还以为能够探查出一些什么端倪来,谁料只是坐实了先前的推断而已,全然没有查探到执明部所为究竟是什么。”说至此处,呷了一口茶,又道,“便如你所言,第二天我便开始佯装对玄灵针的不满,先是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门口那个守卫弟子身上。那守卫弟子其实也着实可怜,估计担惊受怕了一夜,第二天还给我这么撒气……又只能对我唯唯诺诺,不敢相强。”
凌枫华忍俊不禁,道:“单是想想你佯装撒气的模样,便觉得好笑极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如此说来,那个守门弟子应是守不住你的了,你便直接跑去逐风庄的议事堂里闹了么?”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差不许多吧……那守门弟子见自己对我束手无策,自然的就生了怯意。我当时喊的大声之极,什么‘堂堂玄灵针竟然在门人性命堪忧时作壁上观’啊,都拣不好听的骂。还一直叫喊着要前去求见副庄主,说什么他们口头上说要禀报副庄主其实根本只是把话烂在肚子里云云,弄得那个守门弟子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梅子隽说到这儿,不由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回忆起了那个画面犹自觉得好笑一般,待得沉默片刻后,又冲凌枫华说道:“那守门弟子自然已经拦不住我了,我便急急奔至下层院落的议事堂中去。可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凌枫华闻声,眉头一蹙,道:“难不成……百草生便在那儿?”
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曾真正知晓过那人就是百草生,先前也是听你们推测将我监禁的人可能是百草生罢了。我一面佯装怀着敌忾之心,一面奔至议事堂中,却发觉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便坐在堂中与一名玄灵针的长者议事,后来从他们口中得知,那座上的老者便是玄灵针的副庄主……”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百草生与我俱是怔了一怔,继而他缓缓站起身来,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那副庄主说道:‘这便是天地针的弟子么?老朽方才正与派中长老商榷此次前去援救的详细计划,还请稍安勿躁——’他话说到这儿,百草生忽而冷笑一声,缓缓走到我身侧来,绕着我走了一圈之后,微笑道:‘这不是青石镇淮庭醉的名伶梅二先生么?不知几时成了天地针的弟子了?’副庄主闻声,不由得怔了一怔,继而怒道:‘怎么回事?!’百草生微笑着冲副庄主作了一揖,道:‘副庄主,你是信得过侄儿呢还是更信这个惯于扮演种种角色的伶人呢?’我当时便知道,百草生这么一说,自然全玄灵针的人都会向着他,我顿时计无所出,唯有在副庄主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挥出袍袖将身旁的几个玄灵针门人打到,继而探出袍袖卷住门外的椽柱飞去,只盼自己轻功不要弱于这一些人才好。”
凌枫华沉吟道:“如此说来……他们的功夫在你之上?”梅子隽摇了摇头,道:“却也不是,便轻功而言我因借着流云飞袖与阴阳峰间山林可较之他们要迅疾上许多,但因他们对于阴阳诸峰的环境较我熟悉许多,是以在我看来,他们当真是神出鬼没。在逃跑的过程中,我与副庄主交手过,未曾料到他的功夫着实很一般,不过借袍袖施了一招‘卷石破山’便将他击退了……”凌枫华道:“这么说来,将你擒住的……是百草生了?”
梅子隽点了点头,剑眉微微一蹙,道:“副庄主被我以袍袖击退之后,百草生便借力朝我袭来,无法之下,只好再次卷出袍袖迎战。那百草生手中金针针法,却与玄灵针的针法很是不同,却似是我从未见过的一路针法。那一手针法虽说变化多端,但我手中袍袖若是舞成一道壁障,他也着实找不出破绽攻进来。大约这么僵持了一阵子之后,我见他使的招式频频出现重复的招式,心中想着大约是将他的武功路数摸清了,便瞬间收了袍袖,取出折扇来欺至他身边。可谁曾想到,便是欺近他的瞬间,便觉一阵眩晕,手足全然不听使唤,继而便隐隐觉得身上多处中了他的金针,刹那间全身的气力就如此散了……也便是因此,给百草生擒住了。”
凌枫华听罢,站起身来,缓缓行至窗边,思忖片刻,道:“这是什么古怪法门?难不成他身上携有迷香?”梅子隽苦笑一声,道:“原本我也是作此想……可后来才发觉根本不是如此。”凌枫华转过身来,道:“那却是为何?”
梅子隽思虑片刻,继而说道:“我醒转过来时,发觉自己又被安置在了原先居住的客房当中。我当时还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取我的性命……不过也便是因为没有取我性命,也不见他们对我严加拷问,我才想着兴许他们是要留着我的性命为挟,来与天地针做一些什么交易。只是没有想到,其实百草生所要求的事情分明与天地针半点关系也没有。“
凌枫华沉吟道:“确是如此……”梅子隽轻叹一声,道:“过了一日,百草生开始筹备将我押解到流云庄之事,在途径定宁城时,与天地针通了信……一开始我觉得很奇怪,他们除了派人将我看着以外,从来也没有给我服下散去内力的药——”
凌枫华一怔,道:“没有给你服下什么药么?”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嗯……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他们居然会不怕我逃跑么?你们先前也瞧见了,实际上自逐风庄而来的玄灵针弟子人数并不多,凭我一己之力足以应付……而百草生的武功路数我也较为清楚,自认不会落了下乘。是以一开始,我着实不明白百草生为何对我如此疏于防范……后来我有几次想要逃脱,百草生自然不会坐视,便朝我追来,而每回他靠近我的瞬间,我便会如在阴阳峰上那般感到一阵眩晕,顿时便昏迷过去。在他们押解我回流云庄的路上,我仗着他们留着我性命作为筹码与流云庄作交换一事,前前后后逃了三次,三次都是那样的情况……第三次逃脱失败之后,百草生冲我浅浅地笑了笑,道:‘梅二先生,这猫捉耗子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为了防止你再这么不老实,只好封了你的穴道,得罪了。’说着,就用拂穴手将我的穴道给封了,至此我所有的内劲皆被封闭而无法调用……根本不可能再施展什么轻功逃脱。”
凌枫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你身上中下的毒呢?”梅子隽轻叹一声,道:“我当真是不太明白究竟百草生想对我做些什么……启示我身上这毒,是前一次我因经楼机关重伤后他替我诊治之时给中下的。他身上有催发此毒的药引,是以每次我靠近他便会觉得一阵眩晕,继而全身气力尽泄。”凌枫华一怔,继而蹙了蹙眉头,思虑良久,喃喃道:“子隽……这事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