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话音甫落,三人便觉如堕冰池,不觉打了个寒噤。凌枫华剑眉紧蹙,道:“却不知这其中有这般利害……”梅子晋则是忧心梅子隽的安危,忙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前去青石镇将子隽救出来。”
凌枫华望了梅子晋一眼,道:“梅谷主不通武艺,不如便留在观中等我二人的消息——”还未等凌枫华说完,梅子晋便摆了摆手,道:“道长说的哪里话,子隽有难,你们身为友人尚能甘赴险地,我身为兄长,又岂有坐视之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虽不通武艺,但也可与二位保证,绝不致成了累赘。”凌枫华忙道:“梅谷主言重了,我等并无此意……”
百里辰微微颔首,道:“到时入了青石镇,先别妄动,四处探听些消息来。不论陈府是不是那个叫作‘避梵’的组织中的一部分,那都是青石镇望族,轻忽不得……我等若是贸然前去,只怕梅二救不到,还要将自己折进去。”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若是能打探到些梅二的消息,有确凿的证据他在陈府之中的话,便请我爹爹出面去陈府要人。到时当面对质,想来饶是陈廷玠巧舌如簧,也百口莫辩了吧。”
凌枫华道:“那如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子隽被幽禁于陈府之中又该如何?”百里辰微微抬眼,冷然道:“夜探。”凌枫华点了点头,道:“也好,便听百里公子所言行事。”
梅子晋点了点头,又道:“凌道长,子隽离开有多少时日了?”凌枫华闻声,掐指一算,道:“这才两日。”梅子晋轻轻地吁了口气,道:“饶是百草生神通广大,治愈子隽总不会少于一日,治愈之后若要再行刑拷问,以子隽的心思,总是能拖延些时间……”凌枫华“嗯”了一声,继而说道:“既是如此,我们这便启程。”
一日后。
三人行至青石镇郊外茶棚处,凌枫华见得原本热闹喧嚣的茶棚如今空无一人,顿觉心中一阵不安,道:“百里公子,这茶棚也是有哪些日子不开张的么?”百里辰望着满目荒凉,不自主地摇了摇头,道:“这茶棚应是除却元日前后之外均会开张才是……”说着,惶然道,“糟了……先前便是青石镇死门生变,难不成这么快便应验了?!”
梅子晋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继而眉头微蹙,道:“这个气味——”百里辰忙道:“什么气味?”梅子晋双眉一敛,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快些进镇子里去瞧瞧才是……”
三人缓缓行进青石镇城门,方入得镇内三人便怔然而立,凌枫华更是瞠目而望——眼前所见之景与安然村何其相似!九溪旁的土地草草地立着凌乱的木制墓碑,放眼望去便是满目坟冢与乱尸。原本喧嚣热闹的青石镇似成被时光遗忘的一隅一般,道不尽的苍凉。
百里辰怔怔地望着青石镇惨象,忽的回过神来,喃喃道:“爹……爹!!”说着,便如疯了似的朝着九溪东岸奔去。
凌枫华正欲追随而去,却听梅子晋轻叹一声,道:“道长,百里公子的家人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你我二人与他并不相熟,便是随他前去亦是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得还给百里公子平添几分苦恼。”凌枫华有些忧心地望了百里辰远去的方向一眼,继而点了点头,道:“梅谷主说的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陈府便在这条溪的西岸,谷主随我来。”
梅子晋点了点头,一面随着凌枫华走去一面打量着荒凉的青石镇,道:“如今青石镇中已是荒无人烟……便是想要到什么地方打探点消息也无从下手了……”凌枫华轻叹一声,道:“不错……如今只能前去陈府一探……”念至此处,心中不由忖道:“子隽曾说安然村那些人应是陵光部之人所杀……如今这青石镇被如此屠城,莫不是也是陵光部所为?若当真是陵光部所为……便与陈府脱不了干系,这陈府一探……想是凶险之极,梅谷主不识武艺,还是叫他在此处等候吧……”念至此处,凌枫华便要与梅子晋表明自己的想法,却听梅子晋说道:“道长不必忧心……”凌枫华一怔,奇道:“梅谷主知晓我心中所想?”
梅子晋轻叹一声,道:“道长无非是想将我留在此处,孤身犯险罢了。”说着,顿了一顿,打量了凌枫华一眼,见他似是给自己说中心事,便摇了摇头,道,“若陈府当真是子隽所探查到的那样乃是避梵陵光部,那么他们应是没有理由再留在青石镇中。我虽不知江湖中事,却也知道江湖上应是有公约在,如此滔天罪行那些个名门正派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便是没有那些个门派前去清理,也自然会有上头的官府来查才是。”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偌大的青石镇惨遭屠灭之灾,若仅有陈府之人生还,自然会引起众人疑心……那便是百口莫辩的境地,想来那避梵行事如此隐秘,自然不能犯这等低级的错误。”
凌枫华听他言之有理,便颔首道:“也罢,梅谷主既这么说了,我再要坚持便显迂腐。”说着,顿了一顿,指了指二人身前不远处的一处大宅,道:“到了,那儿便是陈府。”
偌大的陈府浸沐于残阳余晖之中,显得尤为苍凉,周遭寂静到轻风微拂便能落下一地秋声。
凌枫华见陈府大门紧闭,便冲梅子晋说道:“梅谷主,我这便跃上房顶瞧瞧里头是什么光景,烦请你在此稍候。若里面当真如你推测那般没有人在,我便将大门打开引你进来。”梅子晋点了点头,道:“有劳道长。”
梅子晋话音甫落,凌枫华便紧了紧绶侧的佩剑,提气而起,登时便跃上了房顶。凌枫华因忧心动静太大而给人察觉,便刻意放低了身躯,待得沉寂片刻后方才抬头打量起陈府中的情况来。放眼望去,除却瞧不见的地方,陈府中已无人烟,凌枫华心念微动,顺手抄起一片黛瓦,运了内力将其飞掷出去,伴着一阵极大的声响直直击中对面下人房的屋顶。
回应凌枫华的仍旧是一片岑寂,他这才放下心来,纵身跃下房顶,前去大门处将陈府大门打开了。梅子晋见凌枫华走了出来,忙道:“怎么样?”凌枫华回头望了望,道:“里面应是没有人在了,方才我飞上房顶,刻意取了一片黛瓦掷出,便是想瞧瞧会不会有人暗中埋伏在此……”
梅子晋轻轻“嗯”了一声,继而打量了陈府内院片刻,道:“若是陵光部想要从子隽口中套出些什么来,那应是在走时会将子隽一并带走……只是不知如今该当去什么地方寻求些线索来……”说着,顿了一顿,心念微动,道,“道长对陈府可有了解?”
凌枫华一怔,摇了摇头道:“称不上了解,便是曾经夜探过陈府几回,对其中房舍排布有些底。”梅子晋眉头微蹙,道:“依道长之见,这陈府上下有何处可用于幽禁子隽的?”凌枫华奇道:“梅谷主不是说子隽应是给他们一并带走了么?”
梅子晋微微颔首,道:“依子隽的性子,绝不可能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便这样乖乖就范……除非对手是个精明过他百倍又足够狠辣的人物……无论如何,可能幽禁子隽的地方兴许会有什么子隽留下的线索。若是能寻见,我们或许便可循着线索寻至子隽所在。”
凌枫华虽是不能瞧见梅子晋的表情,却能瞧见他剑眉深锁,亦是能听闻出梅子晋语气之中的急切,不由心道:“果真是手足情深,平日瞧梅谷主风轻云淡的模样还真道他在世外隐居已将心性收摄得极好。可当真临到自己亲眷逢此大难,亦是难免如火焚心。”
念至此处,沉吟道:“就我所知,陈府中有一处地牢,我曾被幽禁在那……还有一处是我夜探之时发现的密室。若是要幽禁人,应是这两处最为可能。只是……好些房间我不曾探查过,是以并不知晓那些房间中有无密室。”
“其余的房间应是没有密室。”忽的,二人身后传来一个熟稔的声音。凌枫华与梅子晋俱是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的梅子隽正一脸从容地冲着二人走来,梅子晋不由喜道:“子隽!你……你没事吧?!”
梅子隽行至二人身前,冲梅子晋点了点头,歉然道:“大哥……这些日子叫你劳心了……”梅子晋笑道:“自家兄弟,还说什么劳心不劳心的。”梅子隽闻声,不由报以一笑。
凌枫华见梅子隽行动并无不便,精神亦似是较先前没有太大变化,便道:“如今你可是大好了?”梅子隽闻声,冲凌枫华微微一笑,点头道:“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