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隽将总览的书卷轻轻合上,放回了立柜之上,便持着烛台沿着木梯向经楼上层走去。行至二层时,忽的心念微动,在众多立柜之中翻寻起凌枫华与肖林之的名录来。但将众多立柜尽数翻寻也未曾寻见凌肖二人的名录,不由有些奇怪,心道:“莫不成……三清观避世那段时日起便再无记录弟子名录的习惯了么?原本还道照着时间找寻,应是能很快寻见……可此处的弟子名录倒似是癸亥年后便再无记录了……奇怪……”念至此处,眉头微微一蹙,也没有再多想,又缓缓向上走去。
经楼往上空间越来越小,亦是越加的幽暗,而书柜却是不见少去。梅子隽秉持着残烛行至三清观年鉴此层,却不知为何此层诸书柜上排列的书册却不似其下诸层那般齐整。梅子隽眉头微微蹙着,望着眼前凌乱的书柜,不由心道:“不知此间曾出过什么事,为何会这般凌乱?”
心中这么想着,借着烛火细细查看起来,却发觉经楼中的三清观年鉴在庚申年之后便再无所记,不由奇怪,心道:“方才于二层找寻枫华与肖道长的名录时发觉弟子名录自癸亥年后便再无所记。且癸亥年亦是仅有极少弟子入观,记录的书册也不过填了一两页罢了。而如今这三清观年鉴……却是庚申年之后便再无记录,庚申年……癸亥年……那时,我亦不过与枫华差不多大小,犹是不谙世事的年岁,也不知江湖上曾于这两年发生过什么大事。且庚申年与癸亥年不过相去三年,不知这三年间又发生过什么大事?”念至此处,不由地翻阅起庚申年的年鉴来,心道:“兴许此卷上会有什么线索……”
梅子隽轻轻翻阅着庚申年这卷书册,喃喃道:“一月,岁寒,八索门赠云铛、如意等众法器,回赠参丹数瓶,永以为好。阴阳宗携子弟到访,切磋武艺,技艺各有所长,不辨胜负,永以为好。”梅子隽“嗯”了一声,道:“如此看来,庚申年时三清观与外界犹有往来,与八索门、阴阳宗似是颇有来往……却不知为何之后便避世了?”说着,一边翻阅了了下去。
“二月,句芒初至。正法长老弟子林越行侠有功,武艺超群,而戒律长老年事已高,故由林越暂摄其职。上下当以长老之道尊之敬之。戒律长老退居长老居颐养。”
“三月,苏息阳春,无相楼传书云其惊变,掌门常思渊其罪累累,罄竹难书,遂为其胞弟幽禁楼中,掌门之位由其弟常思源代摄。六月将至我观登门致歉,并行弟子切磋。”梅子隽念至此处,不由有些奇怪,喃喃道:“嗯……?无相楼……?这又是什么门派了?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不知这无相楼与三清观又是怎么个交情了。”
“四月,万物竞荣,观中有东南贵客到访,与掌门相谈甚欢。”
梅子隽不由奇道:“这三清观年鉴记录之事如何会这般琐碎了?观中有东南贵客到访……这等连姓名亦不与记录的又如何称的上是贵客了?何况与掌门相谈甚欢……便只是如此?这又何须记录了?”
梅子隽眉头微微一蹙,继而轻叹一声,随手将这卷书册翻阅毕了,心道:“这庚申年的年鉴中所载……不过是些观中人事变动与门派之间的互相往来罢了,着实是查不出有什么线索。如此看来……重要的线索果真还是在庚申年至癸亥年这三年之中吧。”想至此处,又忖道:“便单从庚申年这一卷年鉴瞧来,与三清观交往最为密切的便是八索门、无相楼、阴阳宗、冲虚观了。若要探查三清观的一些来历,兴许可以从这几个门派入手……”念至此处,微微颔首,心道:“若要探查剩下这三年的年鉴所在,还需与枫华相商才是。”
梅子隽将庚申年的年鉴合上放归原处后,便持着残烛缓缓向下走去。待得行至第一层时,梅子隽将烛台放归原处,继而便欲合上大门。岂料大门闭上的瞬间,梅子隽便听闻经楼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由的一惊,忙将袍袖往门前一击,借力飞了出去。岂料机括更为迅速,只听得一声巨响,梅子隽便觉一道强烈的气劲伴随着炙热的气浪席卷而至,下一个瞬间便没有了知觉。
却说凌枫华原本在知返谷中静坐,忽的听闻山巅处有爆炸声,不由一惊,当下提携了佩剑往山上赶去,待得奔至经楼前时不由大骇——经楼的断壁残垣在火海中显得尤为触目,而周遭皆是散落的卷册与断壁残瓦,梅子隽却在不远处卧着,不辨生死。凌枫华见火势大作,又忧心梅子隽安危,当下抽出长剑将周围树木劈断,借力震开好叫火势不至蔓延,继而奔至梅子隽身侧,见梅子隽上下并无灼伤痕迹,先是吁了口气,继而说道:“子隽?子隽?!你怎么样?!”见梅子隽良久不曾反应,凌枫华“啧”了一声,将梅子隽背起后向山下疾奔而去。
南陵路?清荷镇
凌枫华背负着梅子隽急匆匆地进了一家药庐,未待大夫说话,凌枫华便说道:“大夫,我朋友在山上不知怎么的给弄伤了,您快给瞧瞧。”那大夫见他这般急切,忙道:“快将他放下,我瞧瞧。”
凌枫华闻声,忙将梅子隽小心地放置在了椅上,那大夫一面替梅子隽切脉一面打量着梅子隽,眉头越蹙越紧,道:“这位公子……外头瞧去似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可脉象之弱却是老夫生平罕见,想是受到什么冲击而导致五内俱衰……活不成了。”凌枫华心下一凛,喃喃道:“这便……活不成了?”
大夫轻轻地捻了捻须,道:“此人脉象忽疏忽密,是为解索脉……也便是——”凌枫华点了点头,黯然道:“死脉。”大夫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位公子却是为何会受如此重的内伤?”
凌枫华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原本我在谷中思过,忽的听闻一阵巨响,想是山巅之处出现了爆炸,待我奔至山巅之时便瞧见他是这幅光景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大夫,你当真没有法子可想?”那大夫不由得面露难色,道:“这……这位道长,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如今五内俱衰,实在回天乏术。至多便是急投大补,兴许还能吊住他几日性命。可便就老夫所知……最终都是要去了的。”
凌枫华听闻此言,忖道:“与子隽朋友一场,总不能瞧他这样便去了……何况他亦是在我三清观中出的事,我自然有责任替他救治……可惜当初没能向子隽询问出入景陀谷的法子,如今便是我能寻见景陀谷也不知如何进谷,何况时间上也着实不够……却要如何是好……说不得,唯有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尽数当了换些补药来给他吊住性命,只盼的能有奇效叫他度过这一劫了。”
念至此处,凌枫华对那大夫说道:“大夫,你既说急投大补……便请你将方子开出来吧,便照着那方子给我抓上几天的药。若是你信得过我,先熬上一贴叫他喝了,我这便去当铺当些东西换些银钱来抓药。”那大夫听凌枫华这样说,沉吟片刻,道:“也罢,瞧你一身正气,便也不来与你计较这许多,我先替这位公子熬些补药,你快去快回。”凌枫华拱了拱手,道:“多谢。”说着,便疾奔而出。
凌枫华尚未行出多远,便见前头不远处那点心铺子的老板走了出来,他见凌枫华行色匆匆,不由奇道:“道爷,这般神色匆忙,是要往哪儿去?”凌枫华无暇他顾,便随口说道:“当剑。”说着,便要离去,却听那掌柜的说道:“道爷现今急需用到银钱么?”
凌枫华“嗯”了一声,道:“今日与我一道的那个朋友现下受了重伤,急需进补——”还未待凌枫华说完,那掌柜的便截口道:“道爷不必惊惶,这道剑可是道爷的饭碗,如何能当?道爷若是不嫌弃,你那朋友的账算到我头上便是了。”
凌枫华剑眉一蹙,道:“我与老板并无交情,如何能叫老板替我们出这银钱?”那掌柜的笑道:“何怕没有交情?不过来日方长的事。何况按着道爷说的那法子,我也算是做出了先前凌老板做出的兰薰糕了,这还要多谢道爷才是呢。”说着,见凌枫华犹有拒绝之意,忙道:“这么吧道爷,那些当铺中人总是会将价儿往低了开,你这道剑虽说是道家的宝物,他们却也未必识货,至多按个市价五两银子一把剑将它收去了。那滋补的药材……五两银子可决计买不了多少。道爷若是不愿没来由的接受我的银钱,不如便将先前九回斋的招牌点心如何制作告知于我,那名公子的药费便由我一力承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