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路?清荷镇
凌枫华与梅子隽策马几日,终于行至三清山下的清荷镇。清荷镇虽说仅为一个小镇,又远离南陵主城,却是物资颇丰,百货不缺。凌枫华下了马来,打量了清荷镇一番,继而牵着马缓缓向集市中心走去。
梅子隽正疑惑间,忽见前方盘旋着一只黑鹰,当下取出一只鸟哨吹了起来,那黑鹰听闻锐鸣,便盘旋落至梅子隽肩头。梅子隽取出黑鹰足爪边系着的纸卷,摊开一看,但见上书:
二先生:
近日吾欲赴南陵路三清山与君会晤,然未知三清山所在,望二先生笔录舆图。
百里辰敬上
梅子隽怔了一怔,心道:“不知辰少爷于安陵有何遭遇,竟而会将线索指向三清观么……”正思索着,忽而瞥见凌枫华将马匹系在了一个大椽上,继而走进了那户商铺,忙将马儿的缰绳一并系在了门外,随着凌枫华走了进去。
梅子隽方才入得商户,便嗅得一阵甜腻的气息,便道:“这儿莫不成是个点心铺子?”凌枫华没有答话,只是走向了柜台前,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道:“老板,给我一斤兰薰糕。”那老板打量了他片刻,一面称着兰薰糕一面说道:“咦……?你不是上回来这寻凌献的那个道长么?”
梅子隽眉头微蹙,心道:“凌献……这么说,这儿是枫华祖传的铺子了?如今已是没有人在了……也不知他来这买糕点做什么……”凌枫华从掌柜的手中取过兰薰糕,继而冲掌柜的说道:“老板,这点心铺子死过人,你不嫌晦气么?”
掌柜的笑道:“道爷,我虽不知道你是凌献什么人,不过想来你二人交情应是不浅……实话与你说吧,凌老板平日做生意便本分,手艺也好,咱们镇里的人都爱吃这九回斋的糕点。可谁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凌老板便这么自杀了。那么老实本分的凌老板便是死后应该也会护着这片土地的吧……”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也是街坊邻居的,难免有些好事者舌头长了些,说什么凌老板死的蹊跷,要把这儿给封了,还把凌夫人弄得一病不起最后也西去了……这些年来,我在这镇上也渐渐有了些权势,这些日子便请了些关系在这把铺子接了下来,只可惜寻不齐四君子点心的配方……只能照着自己原本的记忆试着做做,也不知合不合诸君的口味了……”
凌枫华沉默片刻,继而淡淡一笑,道:“多谢你。”掌柜的奇道:“多谢?道爷谢什么了?”凌枫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着,取了一块兰薰糕吃了一小口,继而说道:“味道……差不许多,只是瞧这上头点缀的花瓣似是有误,凌老板喜爱以墨兰为薰,薰时将糕点置于小竹器内,墨兰覆顶,糕点居下,小火蒸时墨兰花香便会渐入。实是不需这般将花瓣弄碎了混入糕点之中的。”
掌柜的愣了愣,继而说道:“道爷怎么会知道兰薰糕如何制作?”凌枫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吃得多了,便也心中有数了。”掌柜的愣了愣,心中思度了片刻,道:“那不对啊……道爷,凌老板已离世十年左右了,那时候道爷怎么说也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吧,却能将这些记的这般清楚?”
凌枫华尚未说话,梅子隽便道:“人之早慧非你能揣测,倒是长大了反倒自闭视听,弄得终日懵懵懂懂了。”凌枫华微微颔首,道:“老板可照我说的方法一试。若是不成了再易作现在的法子也无不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告辞。”
凌枫华说完,便走出了点心铺子,将系在大椽上的马儿牵走后,便沿着清荷镇上的小道往山上去了。
梅子隽望着凌枫华的背影,轻叹一声,疾步行至他身边,道:“你可曾想过将那铺子接手下来?”凌枫华将手中的糕点分了一块给梅子隽,继而道:“没想过。还是在三清山上度日吧。”梅子隽吃了一口兰薰糕,微微颔首,道:“这糕点味道不俗,却似乎还不及你所说的那种四君子点心。如此瞧来,你爹爹的手艺当真是闻名遐迩了。”
凌枫华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继而道:“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三清观如今虽说是再无一人居住,但规矩法度不可废。你虽说身是客,还是须得遵守我三清观的规矩。”梅子隽听他话锋一转,便知他不想再提及他父亲的事,忙道:“嗯,放心。”
三清观匿于三清山深处,其间之路牵着马儿极为难行,其中部分道路似是有人为更改的痕迹。待得二人行至三清观山门处时,二人二马已周身俱是枯枝残叶了。
三清观山门已然有些破败,其上可见墨迹将隐的“三清观”三个大字,其内便是一片空旷的石坪,供其内弟子早课、习剑之用。石坪正中则是元始天尊像,形态威严,大罗玉清。两侧俱为众弟子房,正对山门处的则是一处雄伟的宝殿,上书“三清殿”三字,为掌门与众长老弟子议事之所。而其后则是一处吊桥通往另一处山壁,山壁之上零落地分布着几处长老房。山壁之背是为知返谷,而山巅则是经楼,亦为三清观禁地。
凌枫华望了望萧瑟如斯的三清观,不由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冲梅子隽道:“如今三清观已无人烟,这悟道坪两旁的弟子房你可随便选一处住下。本门规矩也并不甚严,唯有经楼不可入——便是吊桥后那处山壁之巅的那座楼。其余……与各门各派的禁忌大约也没有什么差别吧,我想你应是不会触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便去知返谷思过了。肖师弟的房间便是门口有药炉的那个,烦请你将他的佩玉放在他房中……”话音甫落,便不再理会梅子隽,朝着知返谷走去了。
梅子隽见凌枫华走远后,便行至肖林之房内,取了纸笔将一路以来的路线标注了出来,又修书一封道:
百里吾兄:
见字如晤。舆图既修,盼君速至。
梅二敬上。
待黑鹰远去后,梅子隽方才打量起肖林之的房间来——其中装点并无甚出奇之处,墙壁上挂着些许已然枯萎了的草药,桌案之上整齐地陈列着笔墨纸砚,床铺周遭有一立柜,其内不过一些道袍与草药,别无他物。梅子隽眉头微蹙,喃喃道:“这儿着实有些古怪……”
说着,缓缓走出了门去,张望了三清观一番,心道:“三清观中看似没有什么古怪之处,这些弟子房中应是寻不到什么线索。而去安然村楞严寺一探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说明我的第二个推论是错误的……如今线索均是指向了三清观中,辰少爷那厢不知有何遭遇,却也将矛头指向了三清观……要说这三清观中最能藏匿线索的地方,便是那个三令五申禁止进入的经楼了吧……”
说着,抬头望了望经楼,眉头微蹙,心道:“若是寻常门派,禁地之中当是有什么守卫在的,不知三清观是有什么守卫在?”念至此处,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如今三清观就剩枫华一人了,还说什么守卫不守卫的。”说着,便朝着后山的经楼走去。
经楼。
三清观的经楼建筑格式颇似释家舍利塔,因建于山巅,是以更显雄伟拿云。
梅子隽打量了周遭片刻,只见周围树木丛生,而经楼之上亦是地锦渐入,显是多年未有人至了,经楼周遭却再无其余可疑之处。梅子隽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推开经楼大门,在推开的瞬间已然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而厚重的朱门只是扬起了漫天的尘埃,却未见什么机括飞至,梅子隽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继而缓缓步入了经楼内。
因经楼给人从外头将六合的窗户尽数封锁,是以其内颇为黑暗。梅子隽将朱门大开,让外头的光尽量泄入。借着阳光,梅子隽隐约可见经楼一层仅有一方立柜,立柜之中仅有一卷书册,六角各有一个花瓶,其中插着的倒非花木,却是字画,各边各有一方小桌案供人观阅书册之用。正对朱门的便是一处木梯通往上层。
梅子隽将一层的那卷书册取了下来,取出火刀燧石点燃了桌案上烛台上的残烛,借着微弱的烛光翻阅了起来,只见上书:
经楼一层各层书目
经楼二层弟子名录
经楼三层长老名录
经楼四层三清观年鉴
经楼五层三清观心法
经楼六层三清观武功招式
经楼七层江湖名门
而该册书卷除却这些,后面便是对每层书目的解释与总纲,并无特殊之处。梅子隽轻轻叩了叩书册之上的“三清观年鉴”几字,抬头望了望木梯,微微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