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听小二这么说,忙奔至柜台前头,只见的梅子隽正与一名一袭素白长衫的男子正站在柜台前头,不由有些奇怪。但他心下担忧肖林之的安危,便也没有理会二人,只是问正在沽酒的掌柜的,道:“掌柜的,听小二哥说,昨晚上我师弟被陈府的人带走了,这事您瞧见了是么?”
掌柜的尚未说话,那小二哥便将布巾往肩上一搭,朝着柜台这边走了过来,一面说道:“昨晚上也不知怎么的,先是来了你们俩叫人不得好睡,过了没多久又来一批人,搅得我一晚上没能好好睡觉,掌柜的,今儿个可不可以找个人替我做着?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掌柜的剜了他一眼,道:“我也没得好睡,凭什么就你娇气得不行?”店小二讨了个没趣,吐了吐舌头又闷闷地往一边去了。
掌柜的将酒交由那素白长衫的男子,道:“百里少爷,你要的酒。”那百里少爷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交与掌柜的,继而说道:“店里出什么事了么?瞧这位道长急成这样……”
掌柜的一面收起了钱,一面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儿个晚上,陈府来了一帮人带走了一个住客,没别的什么事。”凌枫华忙道:“掌柜的,那帮人有没有伤着我师弟?”掌柜的一面封好酒坛子,一面说道:“没有啊……昨晚上大约是三更天的时候,更夫也刚好从咱们门前经过。那陈府有一帮下人便在外头敲门,把我和小竹子都给吵醒了。我也是压着火气让小竹子去开门,若是旅者那也总是行个方便就是了。我本想再回头睡会儿,谁知道小竹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跟我说外头来了一大帮人,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地痞无赖来闹事的。”
梅子隽微微一笑,冲身旁的白衫男子说道:“辰少爷,有你和陈少爷在这地头上呆着,还会有什么地痞无赖么?”百里辰笑道:“二先生取笑了。”说着,冲掌柜的说道:“便真是有什么地痞无赖,也不能在这半夜三更来闹事不是?”掌柜的笑道:“半夜三更的被人吵醒,脑子糊涂着呢,哪能思虑那么多?”凌枫华见众人说了许久也未到重点,不由眉头渐紧,道:“掌柜的,还请继续。”
掌柜的“嗯”了一声,继而说道:“道长也不需如此紧张,我估摸着,小道长不会有什么事的……小竹子来找我之后,我便披上衣裳出了门来,见是一帮陈府上下打扮的人,一个个倒是规矩得很,这才放下了心。仔细想着那陈府怎么说也是镇里的望族,总不至于胡作非为。”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那帮人带头的是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人。是时店内并未燃烛,是以他的面目也瞧不真切,只是听声音知道那大约是个五十上下的男子。他一上来,便问我咱们这是不是住着个道士。我正想说没有,却听小竹子说:‘有的。’我有些奇怪,小竹子这才跟我解释说先前有两个道士前来投店。然后那带头的摸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十两!他让我们把楼上的那位道长请下来——”
梅子隽不由截口道:“慢着……小二哥与你解释了先前有两个道士投店,他们却只是让你们上去把楼上的‘那位’道长请下来?这么说……他们知道枫华不在客房?”掌柜的闻声,细细思虑了一番,继而与店小二相视一番,不由摇了摇头,道:“梅二先生若不说,我与小竹子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个……”
凌枫华道:“然后我师弟怎么样了?”掌柜的望了梅子隽一眼,见梅子隽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便点了点头,道:“然后我便让小竹子上楼去找他们所说的那个道长,没过多久他把那个小道长请了下来,一面还跟我说:‘另一个年长一些的道长不知道哪里去了,现下在客房中的只有这位道长,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领头的人走上前去,跟那小道长说了两句话,便见那小道长乖乖地跟着陈府的人走了出去。”
凌枫华道:“那……我师弟他可曾留下什么话?”掌柜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啊……小道长走的时候没有犹豫也没有反抗,倒是一脸从容地跟在那堆人的后头,小竹子还跟我犯嘀咕说这小道长走了,要是另一个道长问起来结果小道长什么话也没留下该怎么交代呢。”
凌枫华不由有些茫然,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念至此处,忽的想起梅子隽昨天夜里和自己说的话,不由将目光投向梅子隽,只见的梅子隽亦是陷入了沉思,道:“子隽……这便是你跟我说的师弟近日会有危险么?”
梅子隽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凌枫华兀自摇了摇头,继而转身便要往客栈外走去,梅子隽忙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去陈府冒险。”凌枫华冷然道:“师父的遗愿我亦不能视作儿戏。自与你相识以来,你言辞中多有遮掩,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捉摸不得,也无神去捉摸,眼下于我而言只有一条路,便是去陈府救我师弟。”
百里辰道:“道长息怒,二先生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何况道长也亲耳听见掌柜的与小二哥说了,另一位道长前去陈府之时神色从容,着实不像是有什么不情愿。想来他的安危并不足虑。”见凌枫华打量了自己片刻,百里辰揖了一揖,道:“啊,失礼,在下百里辰,与梅二先生有几分浅交,家住青石镇,算是——”凌枫华却不理会他,只是轻哼了一声,转身欲离开客栈。
忽的,凌枫华直觉身后一道气劲袭来,不由一惊,在转身的瞬间便被一道素白色的长练击中胸口,不由得连连退步。待得站定后便见梅子隽袍袖又如行云般飞出,向自己这边卷来,凌枫华惊道:“你会武功?”梅子隽腾身而起,带动流云飞袖卷住了凌枫华,一面说道:“我何时说过我不会武功了?”
凌枫华直觉腰间被束之处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在将自己往旁侧倾倒,忙提气将绶侧长剑出鞘,腾跃踢斗,将长剑踢向了两段白练。梅子隽见状,忙收回一道飞袖,转而击向了在空中飞舞的长剑,而凌枫华则得此空隙挣脱开来,提气而起,收回长剑。继而剑起微尘,梅子隽眨眼的功夫,凌枫华便欺至了身侧,剑指其中宫。
梅子隽却不惊惶,白练一转,却是舞作一道白壁,晃了凌枫华的视线,刹那间全身而退。方自站定,却见凌枫华剑锋一闪,瞬时又欺到了梅子隽胸口,百里辰赞道:“好快!”梅子隽轻叹一声,道:“得罪。”弹指间将左肩往前一挺,直直迎向了凌枫华的剑刃,同时双手将飞袖回敛,在凌枫华刺伤自己肩头的刹那,手中折扇如电光般至击凌枫华胸口几处大穴,凌枫华顿时呕出一口血来,继而便不省人事,瘫软在地。
梅子隽将折扇纳入怀中,轻轻捂住肩头的伤口,继而取出一锭银子交与掌柜的,道:“掌柜的……今日之事,还望你莫要张扬出去。”掌柜的犹自因先前二人的打斗而瞠目结舌,听梅子隽这样说,不由说道:“是……是……”
梅子隽微笑道:“我是谁?”掌柜的一时未反应过来,望着梅子隽似笑非笑的脸,良久才说道:“你……哦!你……你是梅二先生,是镇里有名的戏子。”梅子隽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扶起瘫倒在地的凌枫华,一面走出了客栈一面对百里辰说道:“辰少爷,千灯障……怕是不能与你一同去了,对不住。”
百里辰道:“千灯障我自会前去,你别忧心。”梅子隽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今晨死在城西的那两个八索门的道长又是什么角色……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百里辰道:“那二位道长死在青石镇死门处,想是将有什么凶险之事要发生了……如若不早些查出来,只怕后患无穷……”
梅子隽摇了摇头,道:“那这一节便交由你去彻查,只怕还是与先前查到的线索有些关系……前路凶险,多加保重。”百里辰微微颔首,苦笑一声,道:“可惜,着实可惜,便是为了和友人饯行才来沽的酒,现下却要先与二先生饯别了。”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继而又道:“你既有伤在身,我也不来强求你喝了。”
梅子隽微笑道:“多谢盛情。”百里辰微笑道:“客气。不过……你有什么打算?”说着,指了指梅子隽扶着的凌枫华。梅子隽眉头微蹙,道:“昨夜里发生的事说明我的推论有误……现在的第二个推论,和这个人也脱不了干系。暂且带他去养伤吧,过些日子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