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傻子(1 / 1)

“小丫头片子,她懂什么?再说了,她迟早也会知道这种事的。”夏爸爸狞笑,他大力扯开夏妈妈上衣,见她挣扎,毫不留情地打了个耳光,夏春花压下了惊呼声。

“几年了,你自己说,这几年你连个屁都没放,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的吗?说老子是不是不行,说夏春花是别人的孩子。”

“我、我为什么生不了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夏妈妈护着胸前哭泣,她哑着嗓子,“当年生春花,你有没有给过家里半分钱?我要不是挺着肚子去做工,人家看我可怜,给了我口吃的,要不是你妈以为我怀的是个男娃,怕我饿着饿坏了你们夏家的根,我还能生下春花?我怕早死在床上了!”

“别人家都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夏妈妈一把推开他,瘫坐在地上,眼含恨意,“别人家都是这样?你好意思说!村里哪家汉子像你一样挣了钱每天出去喝马尿不管家里人死活的?”

“好啊,我就知道你,你是不是惦记别人家男人很久了?那丫头果然不是我的种!”

夏爸爸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又加上这么多年村里的风言风语,酒气上头,拎起旁边的木凳,扬手劈下。

鲜血飞溅,流下。

夏妈妈尖叫着搂住断线风筝似的夏春花,惊慌失措地抱起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奔向村口。

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自己年仅五岁的孩子用她弱小的身体保护了自己。

夏爸爸也愣住了,酒一下就醒了,他连忙敲醒了夏奶奶的房门,把事情三言两语说清楚。

夏奶奶听了,抹着眼泪怒道,“不争气的玩意,你就算是不喜欢这丫头片子,也不能杀了她啊,万一真死了,你不得坐牢?我可怎么办嘞!”

夏爸爸手忙脚乱,又因为夏奶奶的责难火冒三丈,“别说了你个死老太婆,赶紧把钱拿出来给那丫头看病去,万一真死了,我就说是你指使的。”

就在这月色朦胧中,一颗流星划过。

奔跑惊动了村里的家犬纷纷大声吼叫,此起彼伏。

不少人披着衣服起来看情况,只听得村里舌头最长的那个张二娘大声呼喊,“夏春花没了!夏春花没了!”

“什么?!”

村里有妇女与夏妈妈交好,大着胆子,拉着男人一起出来看情况。

村里的灯多只能照着门前,再远就看不清了。

“孩子她妈,这是咋了?”

夏妈妈沉默着,佝偻着背,一双苍白的小脚无力地耷拉在旁。

那妇女推了推她男人,她男人打着手电筒往前走几步,“夏嫂子,我听说春花…”

手电筒的光似破开黑暗的利剑,让他看了个仔细。

夏妈妈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宛若雕像,垂着眼眸,搂紧了怀里的夏春花。

血染红了她的前襟。

那男人前进一步,“这…嫂子,这是怎么了?春花怎么伤得这么重,赶紧送医院吧。”

半晌,村民都陆陆续续起来,都摸黑打着手电筒寻摸过来,几道灯光交错打在她身上。

她好似丢了魂,恍惚着说,“春花没了…”

“春花没了…”

“春花没了!”

她重复着这句话。

谁也不敢再上前查看具体情况。

“她娘,这是咋回事啊?是不是家里进贼了?还是天黑脚滑摔地上了?”

有人问。

“是夏铁柱!是夏铁柱!是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蛋!”

一时,周围陷入寂静,随即议论声起。

旁边妇人也扑在她男人怀中不停地抹眼泪。

夏妈妈才似反应过来,哀戚的哭嚎撕裂长空。

周围又安静下来。

夏春花是真的死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听到了妈妈悲哀地哭声。

“妈妈?”

夏妈妈报了警,夏爸爸依法判了刑,两人离婚。

夏奶奶不干,凭啥你女儿死了让我儿子坐牢?我儿子又不是故意的!

她扑过去找夏妈妈算账的时候,夏妈妈已经带着夏春花的骨灰远离家乡。

而夏春花的魂却在一片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再也不知道夏妈妈在哪儿了。

她就这样漂泊着,直到遇到酒后的杨德。

她怕,怕喝了酒的男人。

可杨德不一样,他看见害怕后退的她,从裤兜里掏出了糖果,微笑着冲她招手。

他半蹲着,把糖递到她手上。

糖还带着余温。

这双温暖的大手弄乱了她的头发。

他笑着问,“大晚上的,你家里人也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出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她被迷惑了一般随手指了个方向。

那只手就挽过她的,“嚯,你这手可真冷,小小年纪身体就不太好啊!平常不要挑食,蔬菜还是要吃的。”

她跟着他走,听他唱歌,“门前大桥下,又来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又唱,“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她也跟着小声唱。

她感觉心底好像开了朵花,那朵花正在左右摇曳。

她被他送进单元门。

他通过透明的单元门和她高兴地挥手,“再见啦!”

她也笑着挥手,“再见啦哥哥!”

她跟在他步伐不稳的身后,仿佛是小鸭子跟着鸭妈妈。

她踩住他的每一个脚印,只觉得快活极了,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

她想,如果她是这个人的孩子就好了。

杨德听完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抱着夏春花,哭成泪人,“崽呀,你怎么这么惨啊!”

“大师,我不要收她了,你就让她跟着我吧!以后让她做我孩子!我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姜凤欢沉默不语。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管,你收了我的钱,你得帮我!要不然你把钱还我!”

“嗯?”姜凤欢沉声。

杨德气势一泄,“我的意思是,要不然我再给你一千?”

姜凤欢这才笑了。

“这样吧,我先把她收着,等你结婚了,我再把她给你。”

姜凤欢习惯性摸包。

噢,包掉了,他明天还得去找包才行。

他随手摘下一截梅花枝,手指捏诀,“梅枝为寄,鬼神可依,今汝之魂,入吾之器。”

就见花枝发出莹莹白光,映照出一条路来。

“崽呀,照顾好自己,我会来看你的。”

杨德抹抹眼泪,放开夏春花。

夏春花抱抱他,不舍地进了花枝,只见本应是冬日才盛开的梅花,此刻深褐色的枝干上竟结出一朵小小的纯白色花苞。

“诶,你们等等我!”

杨德看着孤零零的梅花枝,急匆匆跑上楼,把客厅里的花瓶拿下来。

杨妈妈和杨爸爸都惊呆了,“干啥呢你,发疯呢!我说你拿我们家花瓶干嘛!轻点轻点,买这花不要你付钱是吧?”

杨德匆匆忙忙接了半瓶水跑出去,“我这有急用,明儿我再给您买一个啊!”

李鸣洋看着杨德跑上楼,“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姜凤欢无聊地把玩着梅花枝,随口找了个理由。

“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李鸣洋送他到小区门口,停下车,冲姜凤欢的背影轻声问道,“刚才阿德没开口,你也会帮她的吧?”

“他?哪个他?”姜凤欢揽着粉红花瓶笑。

“那个小女孩。”

“怎么会?她能给我钱吗?不给钱还想我办事?”姜凤欢摆摆手,“快回去吧,别做白日梦了。”

白日梦吗?

李鸣洋发车离开,后视镜里姜凤欢掐起花枝放在路灯下扬起手仔细地看,孩子气地笑着。

他也跟着笑了。

刚才夏春花讲述她的过去时,他分明看到姜凤欢的拳头握紧,表情是从没见过的难看。

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小年纪,就老沉的不像话。

话分两头。

苏梦被姜凤欢和锁链打伤,弃脚逃窜,来到了一家花店。

花店门牌是咖啡色。

她穿过玻璃门,惊动了门后一串贝壳做的风铃。

花店里站着一名四肢修长,脖颈如天鹅一般的女子,她穿着浅色碎花长裙,正在修剪黄玫瑰的枝叶。

她的手指格外修长,红润健康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小拇指指节上点着一个朱砂痣。而她抚摸花瓣的动作,不是在抚摸一样物件,仿佛是在透过花抚摸她的爱人一般。

“呵,”苏梦捂着肚腹,狼狈地倚着墙壁得逞后的轻笑,“他逃不掉的。”

那女子恍若未闻,依旧背对着苏梦,将一朵衰败的花小心地放在一个木盒里。

她的动作很熟练,仿佛已做了无数次。

苏梦嗤笑,“你一天到晚把自己困在这花店里,侍花弄草,你以为这样那个男人就会来找你了吗?”

“不,他不会,他早就已经忘记你了。”

苏梦不等那人回答,轻笑转为大笑,笑声十分痛快,只是那笑声中又多了些悲哀和自嘲。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每一世,每一世他都不记得她。

那女子才抬头,她脸部轮廓流畅柔美,远山眉,白玉面,如果捂住她的一双眼睛,谁都会想去亲近她。

可她的眼睛却像冬日的湖,结了冰,湖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她的脸也平静无比,就像是带上了一张面具。

“你受伤了。”

连语调也是。

“美丽的君影小姐,你是在关心我吗?真是难得。他旁边竟然有个走阴差,一时大意,被他的锁魂链给囚住,要不是我自断双腿,只怕你已经见不到我嘞!”

君影将大门关上,拉上灯,门背后的风铃竟散发出点点光芒。

“没用的。”

锁魂链一旦缠上鬼魂,它的魂力就会附着在鬼魂身上,就像是火星落在纸上,不停地侵蚀鬼魂。就算是去掉伤口,也无法自己愈合。

“我知道。”苏梦掐起一朵白青色的洋桔梗,去掉长枝,簪在耳鬓,她笑得欢畅,墨色在眼中化开。

剧痛灼伤她的灵魂,可心底的快乐和绝望早就让她无法顾及。

“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还记得住他一天,我就一定要找到他。”

“你要死了。”

“死了又如何?忘记了他不是更好吗?”灵魂逐渐变得透明,血色的水珠划过脸颊,划过耳畔,与红色的玫瑰融为一体。

“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他没想起来啊…

君影微不可察地叹息,她手臂打开,只见花店里每一朵花都迅速凋谢,娇嫩的花瓣枯萎掉落,碧绿的叶子衰败萎缩。

而在花朵凋谢的同时,无数微小星光飘扬而出,照亮了整个花店。

不,不只是花店里的花。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方圆五里的花儿们也在加速燃烧这生命力。

“你在干什么?”

君影不答。

光芒最后汇聚在她的双脚,温暖如水,滋润着她受伤的地方,缓解了锁魂链带来的剧痛。

“行了行了,可以了,死不了了。”

君影这才收回法术。

几近黑暗的环境中,她的肌肤像是泥土地缺水般,裂痕向四周扩散延长。

“我的脸。”

她这才面无表情又步伐惊慌地跑进浴室。

“别着急,这张皮不好看了我再给你画一张就是了,将就着用嘛。”

苏梦真后悔当初给君影画皮时,没有给她画上笑脸。

要不然那多好玩儿!

“这次我一定要给你画出世界上最动人的笑容!”

苏梦慵懒地坐在转椅上,赤着双脚搭在桌台上。

等君影再出来时,她的皮肤又光洁如初。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梦回答,“我真是可怜你,君影。”

“可怜我?”君影语气平缓,“你不懂我有多么快乐。”

“快乐?”

守着一张别人的皮,也叫快乐吗?

“刺啦——”

透明的花瓶被苏梦拂倒在地。

“别拿我店里的东西发脾气。”

“噢,对不起习惯了。”

苏梦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自欺欺人罢了。”

君影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件无关的物品。

“把地扫了。”

“什么?”苏梦从感怀伤悲的情绪中拔离,难以置信,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让我扫地,有没有天理?

“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地上的花别动。”

苏梦扯掉鬓边的小残花,迫不得已拿起扫帚。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苏梦我啊没娘疼啊…”

君影撩开帘子,听到背后苏梦的唉声叹气,冰似的脸上才极浅地露出个笑意。

恍若春风拂过雪山巅。

转瞬即逝。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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