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绿意和尘布被八大护法阻隔在高阶之下,打得不可开胶。
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吓得纷纷抱头鼠窜,你推我搡跌跌撞撞,场面份外混乱如一锅沸腾的热粥。
貂小白被结界包裹悬在半空,如一个巨大气泡透明又泛着七彩流光份外好看。就在这时,沉睡了许久的小彩打个哈欠,呢喃出声了。
“怎么这么吵呀,人家闭关都给吵醒了。”
“好热闹的,要不要看看。”貂小白从袖中取出小彩。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小彩居然有了若隐若见的五官,只是还不堪分明。看来假以时日,这颗石头就能修成人形了。
“呀呀呀,外面怎么打的这么热烈!哎呀呀,你看那只鬼被打的魂飞魄散了!呀呀呀,那不是……是谁来着?哎呀怎么想不起来了。”小彩就好像刚被放出来的死刑犯,看哪哪新鲜,也不知看到那个人觉得眼熟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个所以然。
貂小白也懒得追问这只刚睡醒还有点梦呓的石头。得想一想,如何结束这场大战才最为重要。手指在额髻敲了好几下,也没出什么良策。
同样,站在角落的崔判官一脸阴沉眉心紧锁。手里的春秋轮回笔在指间转了又转,遥遥望着貂小白目光浓重,应该也是在想如何结束这场奋战。
“一个神界小神也敢挑拨本王与冥后!纳命来!”冥王大喝一声,招招直逼含高。
雷公手中镇妖锤劈下道道闪电,“冥王黑褐!几千年前之事,含高不得详情,本君却熟捻于心!你垂涎元凰上仙美色,大婚之时弃绝命貂妖白儿而去!此事三界谁人不知!”
冥王被戳开伤疤更是恼怒不已。他也承认当年少不更事犯下大错,可那终究已成过去!招招狠绝致命,恨不得将雷公和含高一并命断冥泉。
貂小白绞着手指头,叹息一声,“没想到在前世还因元凰上仙有过这么一段。真真是命里克星呀。”
小彩鼓囊着小嘴,叽叽喳喳不停起来,“喂喂喂,貂小白呀貂小白,我怎么感觉不到你的心跳了。”
貂小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喉头梗住,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然而也没等她考虑清楚如何告诉小彩事情的经过,那个被八大护法设下的强大结界瞬间被人破开,而她的身体也轻飘飘地落入一个紫色的怀抱。
呃……
就在一众人惊愕不知发生何事之时,貂小白被那个紫色身影瞬间带离消失在众人眼前。
与嘈杂喧嚣的冥王大殿想必,崔判官的府邸真真安静得落发可闻。原来崔判官在角落里转笔考虑的不是如何平息这场征战,而是劫走她!
不不不。应该是用劫走她来结束这场战争。
不不不。崔判官劫走她之后,冥王并未派人追上来,而与秋白含高他们打的更加火热。
“目的何在?”貂小白入骨三分直接逼问崔判官。
入了判官府的仙瑞之地,崔判官的容貌又多了一抹胡子,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颇有文雅大叔风范。
“不想你嫁给他。”崔判官回答的干脆利落。
“哦。原来你也是抢亲的。”貂小白好笑道,“何时咱也变得这么抢手了。若早知道……”也不至于落得无心躯壳的下场吧。
貂小白沉默了,望着被仙瑞气息阻隔的浑浊之境,淡淡笑着。
自从没了心,她变得愈发爱笑了,不管什么事都想笑一笑。似乎只有笑着,心脏处的伤口才不会作痛。
“你别怕,你失去的,我会帮你寻回来。”崔判官想要抓住貂小白的手,顿了顿他的手又重新负回身后。
“可以失去的便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既然不属于我,又何必寻回来。”一摔兀长的裙摆转身往外走,荡起一抹白色的光影。
“你要回去?”崔判官拦住貂小白。
“今日我同冥王大婚,新娘怎能离场。”她可没说愿意被劫亲。
“他……”崔判官欲言又止,“若当年他不弃你去寻元凰上仙,你亦不会……总之,若你恢复前世记忆,只怕恨他还来不及。”
“可是他说会对我好呀。”貂小白天真地歪着头,“只要对我好,还用计较什么。他说他很爱我,嫁给一个爱我的,一生一世待我好就够了。”
“我亦爱你!亦会待你好,你可会嫁给我!”
崔判官忽然变得格外激动,一把抓住貂小白的肩膀,急声喊道。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积压在心底几千年的真心话亦是不屑说出口的。就好像他看惯了人间生生死死分分合合,也将所有情感视若清水般平淡,殊不知积压已久的情感一旦爆发便如决堤之洪气势磅礴不可收发。
还不待貂小白惊愕太久,山崩地裂的打斗声居然到了判官府外。原来那一众人居然一路打来判官府!也不知死伤多少鬼兵鬼将貂仙貂妖,然而这场因她而起震撼冥界的战斗忽然戛然而止。
冥界昏沉浑浊的天空赫然出现两道丰姿卓然的身影,一袭蓝衣如洗,一袭黑衣如墨,遥遥相望剑拔弩张气势杀伐。
那如火如荼的一抹红,张扬娇丽又鲜妍魅惑的一抹红,似血浓厚又如云朵缥缈。轻如落尘的出现,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心弦为之震颤久久不能平复。
她依偎在阴申身边,如世间最美的画卷,苍凉混沌的背景之中唯独他们紧紧依偎耀如春华的绝美。
貂小白清楚看到阴申阴鸷的眼底漾起一片欢喜之色,深深望着依偎在身畔娇弱无骨的人儿,声音柔软如涓涓流水缓缓渗入人心底,“还未到九九八十一日,凰儿怎……怎么就苏醒了!”
元凰如弦乐动听的声音,轻轻说,“你不在,我好怕,便急着醒来寻你。”
阴申激动的一把搂住风华绝世的才人,千年不变的冰冷俊脸绽开美丽的笑容。那一笑,如春江水暖遍地花开,美得天地黯然失色,像极了人界皇宫御花园苍凉秋风中他望着貂小白的那一笑。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等不到你便来寻你。他说,若你如断了线的风筝,我便做那追逐风筝的人,依然紧紧抓住你。
没有心,便不会再痛。
貂小白笑了,望着那绝世风华的红衣才人轻轻地笑着。身边玄辰颀长的身体明显一颤,静静地望着元凰,似乎忘了此次前来是为了貂小白,亦似乎忘了貂小白就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怯怯地躲在他身后寻求他的保护。
下面的冥王亦举目望着元凰,眼中映着的尽是那一袭艳红的身影,似乎也忘了方才被抢亲夺爱的愤怒。连带着喧嚣的众人,也都静默了。不知是被元凰的绝一世之风华倾倒,还是被忽然知晓妖魔界黑褐竟是先天帝玄澈而震撼。
貂小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这场闹剧就在元凰出现的那一刻,自己成功沦为配角。
她不会计较,自己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们之中成为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轻轻推开玄辰,身体如一根毫无重量的鸿毛轻轻飘落,似要跌入下面浩瀚翻涌浑泞不堪的忘川河。白裙在风中扬起缥缈凄凉的幻影,如决然离去随风而逝的落叶,再不复苍翠盎然的生气一切归于平静。
阴申望着貂小白翩然而落的身影,似有动容。而身边的元凰柔弱无力的身子虚弱一软,一声痛苦轻吟便柔软跌倒在阴申怀里。
“澈,我的心口好疼好疼……”绝丽清澈的美眸缓缓闭上,纤眉轻蹙似忍着剧烈的痛苦晕了过去。
阴申紧紧抱住元凰,担忧呼唤她的名字,“凰儿,凰儿……”
貂小白落在尘布的怀抱,他那满头银发在风中荡起柔软的弧度,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痒痒的,她望着尘布微微一笑。
“我跟你走可好?”
“好。”尘布眼中尽是心疼的温柔。
貂小白扬起雪白的袖摆,一团白光将他们俩人紧紧包裹,瞬间在冥界消失不见。
熟悉的人界气息处处透着清冽的寒冷。人界正值冬季,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大地一片素白。尘布抱着貂小白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温热的胸膛紧紧包裹貂小白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兀长的白色裙摆逶迤于地,在积雪上随着寒风瑟瑟翻飞。他们像两个在寒冬紧紧依偎互相取暖的人,彼此一言不发只感受彼此的热度便是整个世界。
自从到了人界,貂小白就变得很虚弱,就连下地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尘布即便解开了金龙真身的封印依旧还只是凡人不会御风驾云,一路步行在寒风瑟瑟的深山,天色渐晚便寻了个山洞落脚。他生了火给貂小白取暖,又猎杀了几只飞鸟烤来充饥。
夜里,山中饿狼嗅到人气围攻而来,尘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刀奋力砍杀。几十只饿狼前赴后继,拼了许久还是不能为完全攻退。最后还是群貂嗅到貂小白身上强大的貂皇气息,围攻上来驱散了群狼。
尘布看着被一群雪白银貂护在周围的貂小白,笑了。
“我倒不如一群貂狸有用。”这是他离开冥界与貂小白说的第一句话。
貂小白也笑了,“你能抱着我走路,它们不能。”
尘布笑了,轻轻抚摸貂小白柔软的长发,再无一言。
在群貂的保护下,又走了两天,总算到了京城。一入京城城门,金宝带着一大队侍卫备着妃嫔专用轿辇似是等了许久。原来是尘布临走前交代他们备好轿辇等着,好像早料到会成功带貂小白回来似的。
貂小白坐在温暖的轿子中,身下铺着柔软的垫子很舒服。尘布就在她身边,她的头枕着他的膝,他温暖的掌心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车辇摇摇晃晃便有点昏昏欲睡了。
朦胧间,好像听尘布低声喃语一句,“如何才能与你相守到白头。”
人间已过了十五年,阿瑜的转世薛泽鸿也十五岁了!竟和阿瑜长的一模一样,器宇轩昂俊气非凡,一对眸子星亮无比,一看到貂小白便更加灼亮。
王许老了不少,鬓边已有白发。慈祥地拉着薛泽鸿的手,让他喊貂小白“母妃”。薛泽鸿扭捏了好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母妃”。
貂小白“噗哧”笑了,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坐在软榻上,向薛泽鸿伸出手,他又扭捏了下才有些羞赧地走过去任由貂小白拉着他的手被她上下打量,不禁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长的真好。”貂小白低头擦了擦眼角,竟没有泪。
尘布有点不太满意地轻咳一声,“泽鸿,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回父皇,已经都做好了。”
“再去重新做一遍。”
“是,儿臣遵旨。”
薛泽鸿很乖顺,行了礼便往外走,临出门前竟又回头看了一眼貂小白,白皙的脸颊微微又有些泛红才匆忙低头离去。
尘布睨了一眼已离去的薛泽鸿,又咳了一声,脸上似有些不自然。
“天气寒冷,皇上此行奔波劳碌,莫不是染了风寒。”王许满脸担忧,赶紧让身边的芳雨去请御医,却被尘布阻止。
“朕无碍。”他看了眼疲惫的貂小白,问王许,“瑄华宫可都打理妥善了?”
“都打理好了。”王许轻轻一笑,脸上并未见太多情绪。
尘布给貂小白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便抱着她直接去了瑄华宫。
瑄华宫一切如十五年前那般,毫无变化。那日被雷公与她的打斗损毁的院落房屋也早修缮好了,院子里高耸的梧桐树上压着厚厚的积雪,风一吹便有无数雪花飘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美丽。
青歌公主美丽的容颜也老了些,不过风华依旧,不再似年少那般娇纵成熟不少。她身边的侍女依旧是绿水,主仆俩人就站在宫门口等着,见尘布怀里抱着的貂小白,主仆俩人都笑了。
“师傅终于回来了。”青歌乐着说,竟不禁湿了眼角。
貂小白有些惭愧,这么多年了,青歌还惦记她是她的师傅,她却不曾教过她任何东西。大家都知道她不是凡人而是妖精,居然不嫌弃恐惧,真真让她好生感动。
进了温暖如春的大殿,尘布将她小心放在榻上,又命人泡了暖茶给她,还命人去请郭御医。以为会见到还是先前那个郭御医,不想来的却是鬓发斑白的郭向远。原来子继父职,也成为了御医房的御医。
“娘娘气弱体虚不见旁症,多加调养些时日或许能有所好转。”郭向远写了几个补药方子给小宫女去熬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