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和社会环境的重叠影响,铸就了袁世凯早年的价值理念。。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一个人早年的经历能够引发持续不断的社会化过程,推动其朝着可以预料的方向发展。由于这一价值理念的驱动,当发现科举之路走不通或者价值已经不大时,袁世凯就以先辈为榜样,把功名心从科场转到了“疆场”。
五月的华北大地,风和日煦,百‘花’争‘艳’。袁世凯再一次离开对他来说是伤心地与发祥地兼而有之的天津,兴致勃勃地来到山东省城济南,一番旧地重游之后,听说山东巡抚张曜与他父辈有旧‘交’,于是登‘门’拜访。
张曜乃行伍出身,于咸丰年间从军讨捻,受知于僧格林沁。后以文职擢用,一直做到河南藩司。不料有个御史参他“不学无术,目不识丁”,朝廷把他调为总兵。虽然职位相当,毕竟是个侮辱。从此张曜立志学习,其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于是便做了太太的弟子。
几年之后,张曜的学问大长,诗文俱有长足进步。后来,他随左宗棠平定新疆回部,以军功授山东巡抚。张曜虽出身军人,但尊重优待文士,如《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因治河有方,被他搜罗‘门’下,颇见倚重。
袁世凯拜访了张曜,声称自己是袁家的后代,并说济南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对济南很有感情,想在济南谋个差事。
张曜便把袁世凯留在了身边,却并不派给实缺,使袁世凯时有向隅之感,于是便请刘鹗替他在张曜面前说项。谁知张曜却说:袁某人“才可爱而‘性’未定,资可造而识未纯”,如果派给他差事,出了差错反而害他。不如历练几年,有了经验再说。
听了刘鹗的传话,袁世凯以为他没有尽力,甚至怀疑他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一气之下离开了张曜,前往登州投奔庆军统领吴长庆。那时,吴长庆已是实授浙江提督的二品大员,督办山东海防,兼办全省军务。
其实,吴长庆率领庆军六营刚刚驻扎登州。此时他的部队也人满为患,并不需要僚佐,对于冒然而来的这位读书不成器、科场不得意、诸事当儿戏的世侄少爷自然不会加以青睐。然而看在与袁保庆是盟兄弟的情分上,就把袁世凯留了下来,每月发给十两银子。
吴长庆虽然出身行伍,却‘性’耽翰墨,因此营中集聚了不少从头到脚都流着墨水的文人名士,如南通的张謇、泰兴的朱盘铭、海‘门’的周家禄等。吴长庆见袁世凯雄姿英发,卓荦不群,出落得一表人才,就是粗陋少文,便令他拜自己的幕僚为师,习文八股,以备乡试应考。
安稳了一段日子,袁世凯给徐世昌、袁保龄分别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正在准军庆字营供职。尤其是给徐世昌的信写得很长,且情真意切,将落第之后所受到的冷遇、族人的欺侮、投奔吴长庆一路的艰辛全都写了出来。他写着写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觉得,现在他只有徐世昌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在袁世凯的期待中,徐世昌很快回信了。袁世凯边读边‘激’动得热血沸腾,就像小时候朗诵一篇优美的辞赋一样脸上放着红光,眼里冒着亮光。信是用白话文写的,他们曾有过约定,要用这样的白话文写信、做文章,还决心要扫‘荡’千年八股陈词。徐世昌的信颇为潦草:
慰亭贤兄左右:
接到你自山东登州来信,我万分高兴,这是你迈出了的第一步。不屑说胜过在陈州办捐务,搞集款,做一个什么有名无实的中书科文书,就比再接着参加乡试,也要强得多。考科举对你来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都是不合适的。科举要的都是安分人,而你处处、时时却要改天换地,学官哪会看中你的文章呢?如今这样好,你命运转变的机会就要来了!
不知你知道否,令叔父袁公讳保龄大人,经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奏调,如今也到天津办理海防营务了。看来,搞海防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了。你在登州,应该时时注意政局,多结‘交’权贵。没有他们的引荐,就不会有你晋身的机会。
前封信中说,你们赤手空拳,竟自走了数千里,这在天底下是个奇迹!你自己战胜了自己,还怕什么别的人不能战胜吗?肯定能!你现在有了不平凡的开端,以后肯定会有不平凡的事业。你的事业如旭日刚刚上升,是谁也压不住、压不服的……
袁世凯的学问毫无根底,作起八股文不像样子。张謇毫不客气,往往把他的文章涂改得一塌糊涂。有时因其文字芜秽,不能成篇,无从删改,索‘性’搁置一边。改袁世凯的文章成了张謇的一件头疼事,而袁世凯亦以作文苦恼,老师和学生都苦不堪言。
其实,袁世凯对熟读经书不识麦稗的张謇也颇有怨气,但因自己翅膀尚嫩,遇事还得请教,怕张謇在吴长庆面前不言好语,故不仅不敢稍有流‘露’,反而事事仰其鼻息,以师礼待之,尽力屈从。
乘兴而来、志在大用的袁世凯本想避开科举做官的老路,没想到却‘弄’成了携笔从戎,不免大失所望。他既为志不得伸而苦恼,又被张謇‘逼’着苦读诗书,搞得他整日坐拥愁城、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
由于张謇在功课上督促甚紧,袁世凯便产生了逆反心理,干脆借故逃课,甚至在书房里与人闲聊或游戏。看到厌学的袁世凯越来越不像话,被惹恼了的张夫子便到吴长庆那里告了一状,说袁世凯不堪造就,不如将他遣往别处。
古道热肠的吴长庆对袁世凯略有失望,但不便表‘露’,一方面看在故人之子,再者看他年纪尚轻,还是恳求张謇尽量包涵。过了一段时间,忍无可忍的张謇竟以辞馆相抗,坚决不收袁世凯这个学生。吴长庆只好让袁世凯搬出学馆,张謇、袁世凯这短暂的师生关系遂告结束。
袁世凯被张謇赶出学馆后,与吴长庆做了一次长谈。他说:“我家里有地可种,衣食不缺,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糊口。我以为中国现在正受列强的压迫,法国侵扰安南,早晚必定殃及中国。我因吴公驻守海防,必定需要用人,这正是大丈夫报国之秋,必须学万人敌方可。吴公建功立业,又岂是靠‘诗云子曰’得来?如果公能够体谅小侄一片心意,哪怕执鞭坠镫也在所不辞。”
吴长庆也很为这个志在四方的热血寻梦青年所感,认为他确实是一个‘性’格豪爽、为人机敏、没有一般读书人身上那种酸腐气的后生,只是年纪尚轻,再者又无一点功名,实在不好安排其职位。
其实,袁世凯虽然敬重吴长庆,但是对吴长庆的能力却并不看重,他曾经对张謇说:“吴公温雅如书生,并无请缨赴敌之意,谅我不甘久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