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忽而说道:“你为何会掌控着那么可怕的蛊毒?”肖林之一怔,继而说道:“这蛊毒原本便是监兵部在研制,我自然知道。虽然梅华清当初让避梵中人轻易不可动此蛊毒,但我既然知晓解毒之法,又曾以身试药,也便有能力当众人信服我有掌控这蛊毒的能力。”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大师哥,你还记得么,还在三清观中之时,每个月我都有许多天不在观中——”
凌枫华点了点头,道:“嗯……那时你说你是前去寻找治病的药材,如今想来,应当是回到避梵之中去吧?”肖林之点了点头,道:“不错,孟章部距离三清观太过遥远,是以平时我下山都是前去廷玠那儿,便是廷玠与他的二夫人成亲那日,淮庭醉过来唱戏。我听了鹊桥仙的过去,这才开始计划起来如何去推翻避梵。”
说到这儿,肖林之见梅子隽面色有些错愕,便冲梅子隽微笑道:“梅二先生,你怕是不知道,你的恩师鹊桥仙曾经却是邻国的细作。后来经先帝开恩留下他一条性命,在邻国灭国之后他自然兴不起什么风浪,便一心一意在景善之中以唱戏为生。”说着,见梅子隽面色惨白,似是深感痛快,便朗声一笑,继续对凌枫华说道,“大师哥,我便是千方百计兴起他对复国的信心,之后得以与他联合。恰好那时风闻南陵王为人阴鸷,从不曾娶妻,家中没有眷属牵累……又听闻他将南陵治理得极好,是以觉得南陵王此人必定不简单。既然能舍却亲族之累,那天下便没有什么狠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凌枫华蹙眉道:“这么说……你又去寻了南陵王?”肖林之点了点头,道:“一开始我自然不敢把来意说的清楚,却在为他所用一段时日之后彻底摸清了他的底细。不过此人心机太过深沉,我唯有将蛊毒交给他以取得他的信任,不过蛊毒的威力太过强大,我告诉他唯有将蛊毒研制清楚能任意掌控之后方才能够引为己用。是以……他便在宫商水榭那儿做起了他的药人试验……”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便是这么一面和鹊桥仙那边保持联系,一面与南陵王那儿保持着联系……”
说到这儿,见众人面上均是苍白之极,便知自己行事已然超出众人接受范围,不由得更觉痛快,又笑了一声,道:“当初我们离开三清观之后,有一晚我在青石镇的死门位发现了两个八索门的道长,好在我一身银针功夫他们极少见识,却让我占了不少便宜,我将银针上喂上少许毒,拿内力一催,这些个泰山北斗却也因大意而毙命。当时我想既然那段时日你会在青石镇之中待着,又与那八索门同为道门中人,便索性给他们手中塞入一块碎帛,上面写着‘千灯’二字,想引你前去千灯障。若是爹爹他听闻三清观的正统之人要来寻他,说不定会出障来见我们一面……只可惜……这件事情全被百里辰给搅坏了,他将那两人的尸身查看过后,我忧心他将梅子隽引来,以梅子隽的心思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是以便叫廷玠以官府的名义将两具尸身收敛火化了。”
梅子隽听肖林之将自己一直以来的众多疑惑渐渐解开,不由又是惊骇又是恍然,不由得便问道:“那家师在这一路上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肖林之闻声,不由笑道:“梅二先生,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你便敢说这么一路上从来没有怀疑过淮庭醉中的人么?”
梅子隽给他说得一怔,却没有再说话。肖林之见状,便道:“你不愿说,那便由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大师哥……按理说我是没有可能知晓上清使的真正身份的——”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便听得凌枫华犹豫地说道,“可是鹊桥仙知道……”
肖林之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自鹊桥仙那儿得知了上清使的真正身份之后,便与他开始了我们的全盘计划。青石镇死门生变那晚,我去了廷玠那里,你曾与我说要去陈府探查,便索性让他对你演了一出戏,将陈府给你留下的谜团与梅子隽说。而后夜里我往廷玠那里前留给掌柜的他们的印象也定会让你们二人觉得极为奇怪。梅子隽不是个不惜命的人,他知道陈府危险,也自然不会放过大师哥你这样重要的情报来源……但大师哥你念在同门情谊必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我,你们两个若是起了冲突之后,他便会带你远离陈家。那么,我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凌枫华沉默片刻,继而问道:“什么目的?!”肖林之道:“自然是要你远离避梵的视线,你若是一被送到避梵的手上,我的计划便不好实施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们留在陈府密室里的那封信笺也将你们引向了安然村,我情知那块玉佩必然会让你们起疑心……依梅子隽的心思,大约就对三清观充满了怀疑,那么……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三清观明令禁止进入的经楼。”
凌枫华道:“你是避梵中人,所以自然知道经楼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你是刻意要子隽去查探那里让他受那样重的伤的?!”梅子隽见凌枫华情绪忽的激动了起来,不由轻叹一声,道:“这也怨不得他,他确是对我们的事算的极准。若不是我不听你劝告擅自进入经楼,也便没有这么一出了。”
肖林之微微一笑,道:“梅二先生心胸宽广,确是叫人佩服。不过大师哥……我的功夫未必能比梅子隽好,是以要以最轻松的方式从你手上把他接手过来,让他自己受重伤便是最简单的法子。”凌枫华道:“你便不怕他炸死在了那里么?!”
肖林之道:“梅子隽死不死与我关系不大,他若是死了,我只要有擒住他的证据——”说到这儿,梅子隽忽的身子一软,顿时失去了知觉。凌枫华与许氏兄妹俱是一惊,忙道:“子隽?!”
肖林之一面轻叹着一面摇头,道:“可怜……他确是无缘得知自己的身份呢……”凌枫华急道:“他怎么了?避梵之气已经完全散了么?!”肖林之点了点头,道:“嗯……如今只看掌器十尊的五市还能支撑多久了……如此看来,避梵是要完了。”
凌枫华一怔,又道:“这么说……祈阳镇和景垣也?”肖林之道:“景垣与祈阳镇我不曾去过,不过……看起来梅子晋应该是将祈阳镇给毁了。如此看来,连溪这儿毁灭对于避梵造成的伤害比我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呢……原本我将目标锁定在连溪这里便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对梅子隽性命的掌控能力,最后想在此生走向尽头之前,再给避梵留下一个小小的礼物罢了。”
凌枫华一怔,道:“什么尽头……?”肖林之哈哈一笑,道:“避梵中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自从在寂灭庵之中将我制住之后,便在我身上种下了前任玉清使研制的毒药。”说到这儿,轻轻一叹,道:“想不到……比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败在了景陀谷手上。”
说罢,肖林之又道:“那之后的……便是让鹊桥仙先假扮梅子隽替我盯紧你们的行动。他一直都在试图将你们引离避梵的视线……不过便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被我软禁着的梅子隽突然没了踪影。千算万算没有被算到被人这样摆了一道……”
凌枫华一面扶起梅子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面说道:“是谁把子隽放了出来?”肖林之道:“是前任陵光部首领陈子樟的弟弟陈子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便是你们曾去过的安然村前陵光部据点的主人之一。他因心中怀恨我将他兄长杀害,是以总是于暗中阻挠我的计划……不过……如今说这一切都已太迟了,我的计划如今虽说只是完成了一半……我想给我爹娘一个公道,也给我自己一个公道的愿望多少是完成了……不过,大师哥,若是当真要我转过头来对付你,我可能真的未必下得了手……这样的结果,我也已经满足了。”
凌枫华轻叹一声,神色紧张地望着梅子隽,道:“子隽这样该怎么办才好?”肖林之思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瓶瓷瓶放在桌案之上,道:“这便是解除蛊毒的解药,即便现今控制住蛊毒,连溪要再度繁荣也非要数十年至百余年光景不可,我的目的达到了……你们若要控制蛊毒,便将这药拿去吧。”说罢,冲凌枫华说道,“大师哥,梅子隽如今这般模样,兴许梅子晋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趁着时候还早去寻他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告辞了……”
凌枫华忙道:“那你怎么办?这一身毒——”肖林之却不曾转过身来,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我作恶多端,这样的死法已叫我不敢奢求更多了。大师兄,你要保重啊~”说罢,转身便离开了流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