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不曾料到梅子晋竟会以针取自己的指尖血,不由皱了皱眉头。却见梅子晋只是将自己的血滴入鹊池之中,却见自己的血在鹊池之中瞬间便化为无踪,仿如从未滴血入池一般,不由的有些讶异。
梅子晋沉默片刻,继而转身对着凌枫华跪了下来,道:“果真是你……主上。”凌枫华一怔,道:“主上?”梅子晋收回原本刺在凌枫华身上的银针,又取了新的针在凌枫华身上几处要穴轻刺一番,凌枫华便觉气力渐渐恢复,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梅子晋道:“三清观蒙受大劫,也难怪凌道长对一切都无所知。”说着,顿了一顿,又恭恭敬敬地冲着凌枫华行了一礼,道,“一时我也不知该当从何说起,只是……所剩的时间确实不多了,若非如此,我也不需急着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与你。”
凌枫华道:“你方才喊我主上却是怎么回事了?”梅子晋思虑片刻,继而说道:“凌道长可知自己祖上的渊源么?”凌枫华道:“我家祖上不过是经营点心铺子的,却会有什么渊源了?”梅子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其实……道长家祖上并非姓凌,那点心铺子最早的一任主人却是姓澹台,那人是不是又瞎又聋又哑,名字中还有个琛字?”
凌枫华一惊,道:“确是如此,你怎么知道?”梅子晋点了点头,道:“那便是了,那便是我们的故主澹台琛,而他的夫人名唤梅慕华。”凌枫华一怔,道:“梅……?”梅子晋点了点头,道:“嗯……道长想的不错,我们梅家便是那夫人家族的一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便从鹊池秘洞中的坟茔说起吧——”
说至此处,凌枫华瞬时想起了什么,忖道:“原来是这个!当时在鹊池秘洞之中瞧见似是有一家三口生活的迹象,原来那便是梅谷主的爹爹和梅谷主、二夫人共同生活的地方……所以子隽才一直都不知道梅家早就与二夫人有所关联,何况子隽说过自己回谷从来都是前任谷主去接,是以绝对不需担心安排上出现差池……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苦心瞒着子隽?”
想到这儿,正欲说话,却听得梅子晋说道:“道长于鹊池秘洞之中所查坟茔便是我爹爹梅华清的坟茔……”凌枫华奇道:“这么说来,那天在鹊池秘洞中偷袭我的也是你了?”梅子晋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时我见了道长已有三分计量,是以想试上一试,瞧出了三清观的功夫之后我也便放下了心。我心中想着,子隽平素便是反避梵之事而行的,道长与他一道倒是不会有什么差池,也便放下心来。何况……如果那时我便要留道长在景陀谷中住下,反倒显得奇怪。”
凌枫华道:“为何那日在秘洞之中不曾闻到你身上的百草气味?而你后来予我的长袍之中却又有那般浓重的味道?”梅子晋微微一笑,道:“这便是与我多次提及自己不会武功一般的道理,我先已说了我终日与草药打交道,难免衣服上残留着草药的味道……到时只消备着一件以草药熏染过的袍子与你,自然便打消了你的顾虑。原本这景陀谷之中仅有你我二人,你自然第一个会想到我头上。”
凌枫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原来你身上原本便没有什么百草气味,只是你说了之后便引我入了岔路。”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事,既然在那秘洞之中的坟茔是前谷主,为何上面会有避梵四部的图腾在?”
梅子晋道:“其实先父便是避梵的玉清使……是以坟茔之中便有避梵四部的图腾雕刻。”说着,见凌枫华面露讶异,便道,“如今我继承先父的衣钵,成了避梵当中的玉清使,不过……却不是道长想的那样随着避梵胡来。实则当年先父潜入避梵内部,成了潜藏于避梵当中的细作,只是避梵行事主要依靠四部,三清使虽说地位凌驾于四部之上,实际平日里总是在幕后极少现身,是以平日里爹爹与我总是留在景陀谷之中极少出谷。”
凌枫华忖道:“怪不得当初在寂灭庵那儿,梅谷主与陈少爷、百草生似是熟识,且陈少爷还对他敬重有加,原来那都是玉清使的身份在作祟……这么说来,梅谷主与阮掌门熟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梅子晋见凌枫华陷入了沉默,便道:“凌道长可是心中还有什么疑惑?”凌枫华点了点头,道:“你既然位居避梵玉清使,那么避梵中的行事你心中应当清楚之极了?”梅子晋沉默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道:“不错……避梵这一组织实则是为了维护杨氏龙气所存。”
凌枫华一怔,道:“杨氏龙气?”梅子晋“嗯”了一声,继而说道:“道长自小便在三清观之中清修,不知这世间是何人掌权。如今天下乃是杨氏为政,但现今仅有寥寥数人知晓这杨氏并非正统,因而除却以众多方式稳固龙气之外,还需避梵四部坐镇版图东西南北四方以固龙气。”
凌枫华蹙了蹙眉,道:“坐镇四方以固龙气?”梅子晋长叹一声,道:“正是,避梵四部行事隐秘,实则便是在高人的指点之下以改四方风水,但那终究是逆天改命之事,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做到的。是以避梵中人更为根本的一大目标便是将与自己力量制衡的另一股力量消灭殆尽。”
凌枫华听到此处,便道:“梅谷主的意思是……那一股力量便是……我们么?”梅子晋点了点头,道:“不错……实则澹台氏方才是这江山正统之主,当年杨氏先祖杨子谦乃是澹台琛麾下的一员大将。据梅氏先祖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当年杨贼乃是澹台帝于朝野之中最为信任之人,却万万不曾想到杨贼竟会于一夜之间逼宫,使得江山易主,怨满朝野。”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当年杨贼篡位之后,几乎将澹台帝的旧臣尽数屠戮,却迟迟留了梅家与曲家不杀,似是难以定夺。不过……曲家如今已然变节,自那时起便效忠杨贼,而梅家当年的先祖也趁杨贼定夺之际,逃了出来。而梅慕华也设计将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澹台帝救了出来,二人就此隐居。”
凌枫华倒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凌家的那一位先祖,分明是被人害成了那副模样?怪不得……怪不得小时候爹爹说起他时,总是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梅子晋轻叹一声,道:“正是如此……听先父说,澹台帝那时已然心灰意冷,全无半点斗志,但梅家先祖与曾为澹台帝收化的一些门派却不忍见江山如此易主,任由杨贼逍遥法外……便暗地行事,一方面即是维存天道之气,一方面渐渐试图深入避梵内部行事。”
凌枫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所以……爹爹才会将我送上三清观,三清观原本的主人便是与爹爹他们熟识的了……那天爹爹与我说的话也可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这么说来,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上百年,杨家便不曾寻见过你们么?为什么三清观惊变却是就近发生的事?”
梅子晋道:“我先前说过,逆天改命之事并不易行,避梵中人维存避梵龙气已是颇为不易,我虽身为避梵中玉清使,却也难以知晓其中所有机密……不过避梵似是仍有安排所谓掌器十尊来维护避梵龙气。听闻单是被这掌器十尊的名号牵累的人便数不胜数……”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他们虽然自一开始便四处找寻澹台帝与相关人士的下落,却终究因为三清观、无相楼、冲虚观、阴阳宗等一众门派低调行事,未能察觉。还有便是梅家一直遗留下来的一个谜团……”
凌枫华奇道:“什么谜团?”梅子晋道:“当年杨贼虽是篡了位,但似是并无意将澹台一脉赶尽杀绝。听梅家祖上所说,澹台帝尚居帝位之时微服出巡总是于杨贼一道的,是以那些个相关的门派他心中应是清楚的很……可杨贼生时不曾去寻他们的麻烦,便是死后也不曾传下任何关乎那些门派的信息。”
凌枫华沉吟道:“确是奇怪……何以掌握了帝权却不思如何守业?”梅子晋道:“不论那究竟是为何,逝者已逝,终究是无法知晓了。不过这也确实为我等行了方便,好歹留下了三清观一众门派犹能为维护天道之气而行事。子隽先前所查的死城一事,其实便是避梵中的异人已然推算出天道之气藏匿之所,便妄图以最残酷的方式将各个分支悉数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