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针众人远去良久,许沁与凌枫华方才回过神来。许沁望了沉寂的众人一番,吩咐了下人道:“快些去连溪城中请大夫来。”说罢,见下人匆匆离开了流云庄后,又冲凌枫华说道,“道长,方才听那百草生所言……道长似是着实抱恙在身,此番便一并瞧了吧?”
凌枫华闻声,冲许沁轻轻点了点头,道:“百草生适才说子隽身上所中为奇毒……又声明要梅谷主来解,如此看来,兴许寻常的大夫是治不好的。”说着,顿了一顿,行至梅子隽身侧,见梅子隽仍旧如痴傻般站立,不由眉头微微一蹙,道,“奇怪……方才百草生拍子隽肩头那一下,分明是拂穴手解穴的功夫,怎的子隽如今还是不动?“
许沁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他们究竟对子隽动了什么手脚……”说着,顿了一顿,行至凌枫华身边,道,“道长,子隽哥哥那儿我怕是不能陪你们一道去了,这些日子也唯有劳烦你好生照料他。天地针近来事端频出,方才那厮离开之前对你所问避而不谈,兴许当真是要来寻我天地针的晦气……虽不知他目的究竟为何,但总归是要对天地针内进行整顿才是。说不得……这些日子哥哥与我怕是要在流云庄中好生操持庄务,若是道长有什么需求还请尽管提出来,若是流云庄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脱。”
凌枫华望了梅子隽一眼,沉默片刻,继而说道:“许小姐客气了。如今子隽从漠北迢递而至,便先让他歇下一晚,明日我再携他去寻梅大先生……”说着,剑眉微微一蹙,摇头道,“只是……他如今这般模样,怕是也没法领我入景陀谷。”
许沁一怔,道:“道长不曾去过那个什么景陀谷么?”凌枫华摇了摇头,道:“去过……只是谷中似是为谷主布下疑阵,凭我怎般记忆,却是对出谷之时的路线留不下半点印象。”正说至此处,梅子隽忽而开口道:“便是记住了出谷的路线也无用,出入景陀谷的路线皆有不同,而且……时刻在变。”
许沁与凌枫华见梅子隽似是恢复了常态,不由对视一眼,皆自冁然。许沁道:“子隽,你这可是好了么?方才你可当真是吓坏了我。”梅子隽苍白的脸上缓缓展出一个笑容,继而行至红木椅旁坐了下来,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许沁摆了摆手,笑道:“你没事那便好了,说什么担心不担心?这些日子想是折腾的够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给你做些去。”梅子隽沉默片刻,继而微笑道:“如今也吃不进什么佳肴,给我备着碗槐叶冷淘就是了。”许沁灿然而笑,道:“那好说~”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那我这便去了,你们急着赶去景陀谷么?”
凌枫华闻言,不由朝梅子隽望去,只待他的答复。但听梅子隽摇了摇头,道:“今儿恐怕还需在府上叨扰一宿,明儿再启程去景陀谷找我大哥。”许沁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也是希望你二人能多留几天,只是你身上的毒不要紧么?”
梅子隽沉吟道:“说来也怪,我身上这毒似是已种下有些时日了,除却百草生在旁时,并未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想来解毒也不急于一时吧?”凌枫华蹙眉道:“那百草生与梅谷主有什么恩怨么,连许掌门都不知梅谷主的存在,他却知道?”
梅子隽轻叹一声,道:“此一节我也是摸不着头脑……可我仔细想着,平日里我都不住在谷中,大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出了谷也是未可知的。”许沁笑道:“你们也别想这么许多徒增烦扰了,到时见了你大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说着,顿了一顿,冲二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门。
梅子隽目送许沁远去后,望着凌枫华沉默了片刻,继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枫华,我于玄灵针中遭遇……想与你说说。”凌枫华见他话中略带伤意,不由微觉惊奇,却还是随他去了客房当中,将门阖上,一并坐了下来。
梅子隽将手中的折扇轻轻叩了叩桌面,思虑片刻,道:“当初辞别沁儿往双城路去时,着实是花了我一番功夫……双城路地势不比中原平坦,许多路都不是那么好走。当时我又一心要赶在玄灵针门人前头回到逐风庄,因而赶路赶得倒是颇为辛苦。”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我到了双城路之后,经过打听,方才知晓那玄灵针的逐风庄是在阴阳峰之上。而这阴阳峰却是在长阳城与定宁城之间,仿若是将双城路直直地劈作了两半一般。说来也怪,双城路不知怎的,阴阳峰以西便是莽莽大漠,以东却是朔雪连天。”
凌枫华闻话,道:“兴许这便是阴阳峰这名儿的由来?”梅子隽微微一笑,道:“兴许是吧。可无论是大漠亦或是雪地,终究不好行走。我大约是在阴阳峰上寻了一日的光景,方才寻见了定宁人所言逐风庄。”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也便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以来都没有给你们传信……后来我发觉逐风庄地处阴阳诸峰深处,其间气候虽说不及我行经之途那般恶劣,却也终究好不到哪里去。我忧心那处无法传信过来,是以即便到了逐风庄之后也不曾传信。”
凌枫华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自十巫殿至三清观这多天,从不曾听闻流云庄这边传来什么消息。”梅子隽点了点头,忽而说道:“是了,方才忘了问,你们此去十巫殿可有收获?”凌枫华微微一笑,道:“倒也正如你所言一般,十巫殿觋神擅长蛊毒之术,已然施药将百里公子身上所中之毒给解了。如今百里公子已然前去凤鸣涧寻找镜姑娘去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另有一事,便是你先前所言关乎三清观的推断——”
梅子隽剑眉微微一蹙,道:“如何?”凌枫华轻叹一声,道:“你所言不差,三清观之中的确存在暗道,而且便是在你被重伤的经楼底下。”梅子隽沉吟道:“果不其然……辰少爷倒是一语中的。”凌枫华点了点头,道:“确是不错,不过……更为骇人的是,在经楼通往山体内的密道之中,我与百里公子发现了众多身着三清观道袍的人的尸身。”
梅子隽却不甚惊异,似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一般,道:“如此看来…这个暗道除却经楼一个出口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出口了。”凌枫华道:“你不曾亲历那儿,你又如何知道了?”梅子隽微微一笑,道:“若当真有别的出口,前三清观中人又为何会在那儿坐以待毙?”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若他们已然被后来三清观门人迫害而死在暗道之中,为何后三清观门人还要在经楼之处布置致人死地的机关?”
凌枫华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么……确是如你所说那般。不过进入那个尸洞之后,隐约可见周围山体有些微光泄入,想来是先前三清观门人为求逃脱而人为开凿的小洞了。”梅子隽轻叹一声,道:“如今种种迹象表明我先前推测应是无误,只是不知现下该当如何查探三清观这一劫变的原因何在了……”
凌枫华道:“经楼之中典籍已然毁了多半,剩下的我也都细细查阅过,不过是些年鉴的残卷,因残缺不全,也瞧不甚明白。”说着,顿了一顿,又道,“罢了,此事暂且不议,先说说你在逐风庄所历吧。”
梅子隽似是在思忖些什么,听凌枫华这样说,忽而回神道:“啊,是了……”说着,思虑片刻,又道,“大约是地势的原因,逐风庄较之流云庄要大上许多,但因傍山而建,院落与院落之间高低错落,以木梯相连。其正门是在地势最低之处,是以庄外的情况,从庄内居高而瞰,是断无疏漏的。”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并且因山庄傍山,一面临崖,是以寻常只能借由正门而入。何况即便是两侧绝壁一侧深渊也皆是有门人把守,断无潜入的可能。”
凌枫华道:“想不到于人迹罕至之处守备犹是如此严谨……既是如此,你又是如何潜入其中的?”梅子隽轻叹一声,道:“因其建筑特殊,我未敢靠近了打探,只是远远地观察逐风庄内动静。后来发觉即便是庄内自长阳或定宁所采办的粮食亦或是日常用具,在进入庄内时皆是要经受严格的盘查,这才知晓若要使什么浑水摸鱼的法子混入其中,那是决计不能的……”说自此处,沉默片刻,继而又道,“但据我粗略估算,玄灵针门人即便留在连溪去看乡灯会,归期也不甚远了。因时间紧迫,我唯有快些想个法子才是。”
凌枫华奇道:“你却是想了什么法子?”梅子隽微微一笑,道:“既然混入不成,那便光明正大地进去就是了。”